假如说早期新儒家也是从「汉宋之争」式的与汉学研究阵营竞争中逐渐取得儒学的主要诠释者地位,它在社会上的声誉及影响则远不能与佛教相比。为什么同样在「现代化情境」中存活,且采取类似对应策略的儒佛两家,如今却有甚不相同的境遇呢? 让我们回到前文所谈当代儒学发展的经历中去看。 当代新儒家针对把儒学客观化、知识化、学术化的方向,提出批评,强调儒学之践履性格,谓儒学应对人生命起具体作用。这种争辩,当然甚具意义,但争来争去的结果,就是自己也采取了知识化学术化的方式,以文献资料、概念解析去说明儒学的内涵,确立儒学的价值、反驳对儒学的误解。在理论上确定儒学具有践履性格、也应践履,而实际上除了提振人心、呼吁社会之外,对实务殊少着力。此所以迩来才有儒学应转向生活世界的一些建议与做法,如前文所述。 佛教界早期谈人间佛教,其实也偏于义理上的争论、方向上的辨明。印顺导师在这方面贡献卓著,其地位与型态,大似牟宗三。也是用知识化学术化的方式,以文献资料、概念解析去说明佛学的内涵,确立佛学的价值、反驳对佛学的误解,并在方向上确定佛教应该走人间佛教的路子,说明人间佛教之说符合佛陀之本怀。 可是,印老的成就,事实上是将人间佛教学术化学院化的。影响所及,一方面使佛学研究进入大学及研究机构的哲学研究网络中,与哲学系所之教研工作接轨。一方面使佛学院也哲学研究所化。情况就跟当代新儒家在学院中的情况类似。 但假如佛教界发展人间佛教也仅是如此,则其现况恐怕就会和儒家相同。佛教之所以如今旺盛于儒家,而儒门依然淡泊,乃是因为佛教发展不只此一路。 儒家现在才开始谈面向生活世界,才开始反省到其语言太学术化、非民众所能了解,才注意到应有具体可操作之社会实践方法,才呼吁要办社区教育。而这些,不正是过去佛光山星云大师所代表的人间佛教之做为吗?目前儒学生活化的方向,事实上正与人间佛教的发展有若合符契之处;生活儒学的推动,在许多地方,也必须仰赖人间佛教的社会力量和教团支持。 要从这个儒佛关系及对比脉络去看,才能看清楚儒佛两家未来发展的路向,并对过去两家因应现代化时的历程做较准确的评价。近来一些学界的佛学研究者,常不期然而然地推扬印顺导师,而贬抑佛光山。认为佛光山所代表的人间佛教路向太偏重事功,义理上未多着力。这是不达事理之见。从思想史看,人间佛教不唯在义理上必须由圣入凡,其发展亦须下及人间、深入生活,才有生机。佛教与儒家,情况都是一样的。
[注1] 熊十力先生《唯识学概论一》《唯识学概论二》,台湾并无人见过,我在北京访得,影印携回,送与林安梧。安梧在《存有‧意识与实践》(公元一九九三年,东大)中对之有所讨论。 [注2] 详见黄华瑜《马一浮诗论研究》,公元二○○○年,台大中文研究所硕士论文,第一章。 [注3] 另详龚鹏程〈生活儒学的重建:以朱子礼学为例〉,公元二○○○年,淡江大学佛光大学,台湾儒学与现代生活国际学术研讨会。 [注4] 详细的分析,另见龚鹏程〈存在的感受:论新儒家的学术性格〉〈我看新儒家面对的处境与批评〉,均收入公元一九九一年,东大《近代思想史散论》。 [注5] 这个活动,后来颇获社会回响,嘉义县政府等机关也委托我们为县民办过。其它涉及生命礼仪者,如丧礼,回响更为热烈,不仅应全省殡葬业之请,开设了许多期殡葬管理研习班,成立了殡葬管理学会,我也为台北市政府编了《丧葬礼俗通用手册》。 [注6] 我认为林先生对中国历史与社会的理解并不正确,详龚鹏程《年报:公元一九九六年龚鹏程年度学思报告》,公元一九九七年,南华管理学院,〈乡土中国?〉一文以及两个附录。 [注7] 许先生近年正从事人间佛教的研究,这个想法,或许也得诸其人间佛教之研究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