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伏天,禅院的草地一片枯黄,小和尚说,撒点草籽吧,师父却说,随时。天凉了,播种草籽时草籽随秋风边撒边飘,师父说,吹走的多半是空的,随性。撒完草籽,飞来了几只小鸟,师父说,草籽多,吃不完,随遇。半夜的一阵骤雨,好多草籽被冲走了,师父说,冲到哪儿就在哪儿发芽,随缘。半个多月后,原本光秃秃的地面居然泛出了绿意,师父说,随喜。 第一次读这则“五随”的故事,我16岁,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,认为人生万事岂可顺其自然。“醉卧沙场君莫笑”是我的梦想,“乘风破浪会有时”是我的志向,全不知以后岁月的无奈与艰辛。 曾经视钱财如粪土,义气千金重,如今却在柴、米、油、盐、酱、醋、茶里斤斤计较,在“穷住闹市无人问”的世态里倍感友情的飘浮;曾深信好男儿志在四方,大丈夫何患无妻,如今却在大龄青年的尴尬里逃入婚姻的城堡;曾恪守“男儿有泪不轻弹” 的古训,大唱男人流泪是可耻的歌谣,如今却在无人的角落里悄悄舔舐滴血的伤口…… 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五柳先生何其洒脱,竟也吟出“天运苟如此,且进杯中酒”的消沉诗句;“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”的诗仙李白,何其狂哉,竟也叹息“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”;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何其洒脱不羁,却也为“今宵酒醒何处”而黯然神伤……一事能狂即少年,当青春不再,你还能狂得起来吗? 三十以后才明白,文人读武事,大都纸上谈兵;三十以后才明白,百无一用的,还是书生;三十以后才明白,忍字头上一把刀;三十以后才明白,该来的它不一定会来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