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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心的日子-云端佛学

有许多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人向我提问:究竟为什么,年纪轻轻却走上了这一条“绝路”?当时有铁心的沈君竟然专程从遥远的珠江畔赶到河南,她对着我的父母恨恨地骂我:为什么这样令人失望,竟然用这“逃避”来回报众人的殷心?

  要解释这个问题,着实很难。说是“慕道”吧,可这“慕道”太抽象、太虚幻、太不可捉摸。说是什么都不合适,任何的语言文字都显得苍白无力。面对人们这样的善意提问,我只能莫名地笑一笑,再岔开话题--随便别人想象出各种各样的理由,任凭人家猜测了这么多年。

  几年过去了。

  我现在的每一天,过得平和、安祥、恬静,一点儿也不空虚。

  我这日子,过得挺实在,挺有意义。

  但这日子到底使我明白了什么呢--社会、亲朋……这一切外部的大环境,或好或坏,都不属于我自己。若浑浑噩噩地做外界的附属物,即使再省心也不如在这世间找到自己确切的位置幸福。 或许是前生曾种下了一点儿好因,使我生在这么个还不错的家庭。从小就象泡在了蜜罐中。虽说戏耍得不如现在的孩子这般五彩缤纷,但在当时也是靠前排的主儿。比蜜甜的日子就是微微有些发苦的滋味!细细品味,会明白这苦是因为太甜的缘故,于是感到满足。

  家人拥着我进入“一片知识的海洋”,这是一片新天地,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,着实是很新鲜。于是,我完完全全地投入!在这方乐土中,找到了令人痴醉的东西。

  “你看,这样是否会好一些?”老师和蔼地指点。

  “我们在年轻时也做过这样的傻事”。父母慈爱地劝慰。

  我心暖暖。

  “做个科学家,名留千古!”“做医生,泽及众人!”老师、父母都把我的一切安排得停停当当。我很省心。“谁是我自己!”这只如一道流萤,云端佛学,虽实在地闪现了,却又再也寻不见。

  船到码头车到站,方才显出自己的寒碜。“我自己呢?”我有些恍恍然了,“怎么从小就没有我自己的印象?”是什么时候把我的那颗纯真的心给丢失了。我要找回我自己。

  忽发猛醒,原来我以往完全处在混沌之中,那时候的“我”不是真我。只有真我才能创造出有价值的事业。建立在假“我”上的科学家、医生,是不会有多大的价值。亚当夏娃知道了羞耻,才出现了文明;我认识到以往的混沌,才去努力超脱自我。

  剃发染衣,舍弃一切,来到这山青水秀的净心地,寻找我自己。

  有人说,这是“逃避”。是的,是退出了世间的纷争、繁扰。但是,知道吗:“拳头先收回来才可以更有力地打出去”,知道吗:“退步原来的向前。”

  有人说,这是“贪心不足”,已经拥有许多东西,然而还想占有整个世界。其实,我只是想从父母、师长那里寻回我自己。

  人各有志。你可以省心地在庇佑下平稳地度过一生;你可以为改变外界而奋争,从中体现出自己的价值……但我却要先净化内心,以求得到朴素健康的日子。

  这是人生的一个转折,这转折的实质是我告别了十八年来替我遮风挡雨的港湾。

  这是一个新的开端,需要的是有孜孜追求、不计得失的勇气。

  开始了,一种全新的生活。

  那一天,几位往日的好友专程来九华山看我。“真非昔日吴下阿蒙了!”言谈之中,他们惊叹。“躲到这深山之中,怎么反而比以往懂得多了。”他们永远体会不到:离开纷繁的地方,实际上我是拥有了更宽阔的天地;他们在人海中拼搏,在争得小天地的同时,失去了广阔的空间。我走这条“绝路”实在是一种理智的勇敢。

  带友人去爬山,爬的是在《九华山旅游图》上也标不出的八都峰。一路上我给他们讲阿弥弥佛的故事:这阿弥陀佛是一颗闪亮的指路明星,就亮在我们的前方,向他趋近的路就如同我们现在登山,要一步步超越先前的自我……友人们说有收获。

  言的巨人,必须也做行的高标:凌晨四点钟,板声敲响,依次序登殿,依音律诵经……再不象以往那样疲沓;自己的地板自己擦,自己的床铺自己洗……这些虽只是日常的琐碎小事,但先清理好房间,才有能力扫净“内心”天下。这是别人早就会的,但我直到现在才会,正因为晚,才使得我比别人看得深刻,做得尽心:这是在和自己的习气战斗啊。

  可我以前曾是个得宠的乖宝,拿高分儿的呆子呀,有谁能够相信。

  去年夏天,我去北京。京城的夏天,贼热贼热,公共车内如一个蒸笼。人实在来说并不多,但气温太高,谁有什么办法?车窗全都开尽,也并不能起多大作用。

  人对这炎热既然无可奈何,还不如安然处之。这么想来,心静反而天自凉了。于是,我站着微闭双目养起神来,在这无耐之中寻到了一方心灵的净土。

  我的前后左右也站了几位。右边的一个女子,不知有多大年纪--现代人的美容技术高,谁能看出?她汗流满面,不停地扇着手中的手帕,来取得有限的一点儿微风。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快,为什么呢?就因为这天太热。

  人热得几乎要燃烧,火气都被太阳烤到了最高点。要下车了,我客客气气地对那位女子说:“请让一让。”这女子竟然火气发了:“讨厌!”我对她微微一笑,算作对挨骂的回报。为无明火而生气,不值得。下了车,我还听见她又骂了一句“臭和尚。”我没有回骂,她的火气始终难以发得尽兴。同乘一车,是五百年缘分,恶言相加,就辜负了这宽阔的天地因果,让这一切淡淡地去远。

  我的房外,有一株桂花,一丛芭蕉。有许多时候,我就坐在其下读诵经论,偶尔抬头,看一看它们,满目清新。久久地看着,放下万缘,忽儿发现:这清新原来为我所拥有,甚至天边的太阳,也是为我而升。

  心是透明的,这日子虽然平平静静,但实实在在,还有什么不舒心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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