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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虚非气:张载“太虚”与“气”之关系新说-云端佛学

作者: 汤勤福 

【作者简介】汤勤福,上海师范大学 古籍研究所,上海 200234
【内容提要】张载所谓“太虚即气”,不是说“太虚是气”,因为太虚与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。从张载有关论述中可以看出:太虚涵含气,但太虚本身不是气;太虚与气分属两个层次,太虚是最高层次的概念,而气则是次一层次的概念,气能化生万物;从太虚的内涵与特点来分析,太虚是万物的本原但不能直接化生万物、太虚无形又离不开气、太虚是实有并是永恒的存在。二程与朱熹肯定张载的太虚与气是两个不同概念,但又反对“太虚涵含气”的看法,反对散归太虚的观点,并且力图将“太虚”改换成“理”,以建立他们的“理一元论”的哲学体系。
【关 键 词】张载|太虚|太虚即气|太虚非气
【参考文献】
    [1]张载.正蒙[A].张载集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78.
    [2]张载.横渠易说[A].张载集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78.
    [3]王夫之.张子正蒙注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75年.
    [4]张载.张子语录[A].张载集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78.
    [5]朱熹.朱子语类[M].北京:中华书局,1986.
    [6]程颢,程颐.河南程氏遗书[A].二程集[M]. 北京:中华书局,1992.

许多学者根据张载所说的“太虚即气”、“太虚不能无气”等语,将“太虚”等同于“气”,或者干脆认为“太虚”就是“气”,以为张载所称的“气”有两种表现形式:一是聚为有形之“象”的万物,一是散归无形的“太虚”,由此得出张载是个“气一元论”者,或称之“气本论”者,即强调张载哲学的最高本体是物质的“气”。然而这种观点与张载所论难以吻合,与程朱等理学家的论述也不能吻合,因此有必要重新加以研究与讨论。在此抛砖引玉,祈请学者专家予以赐教。

      一、“太虚即气”并非“太虚是气”

    张载的“太虚即气”不是说“太虚是气”,因为在张载的著作中,“太虚”与“气”是两个概念,不可混同。“太虚即气”一语出于以下一段话中:
    气之聚散于太虚,犹冰凝释于水,知太虚即气,则无无。故圣人语性与天道之极,尽于参伍之神变易而已。诸子浅妄,有有无之分,非穷理之学也。[1](《太和篇》)
    “气之聚散于太虚,犹冰凝释于水”十分清楚地区分出“气”与“太虚”是两个概念,只不过“气”聚散于“太 之中,就象冰凝结或融化于水中一样。“知太虚即气,则无无”,是指知道(懂得)“太虚”由“气”组成,也就知道不存在“无”(太虚含气则为有),因此,“太虚”虽处于一种“虚”的状态,但它不是空、也不是无。显然,张载确实是将“太虚”与“气”作为两个概念来讨论的。如果认为张载的“太虚即气”是说“太虚就是气”,或“太虚”等同“气”,那么就出现两个问题,一是“气之聚散于太虚”就无法解释,二是下面所说“则无无”的后一个“无”字难以落实,因为“太虚”就是“气”,那么“气”本来就是“有”,就不必说“无无”。恰恰相反,正因为“太虚”与“气”是两个概念,太虚涵“气”为“有”,于是张载可以否认将“气”说成是“有”、而将“太虚”说成是“无”的观点,即反驳了“有”生于“无”的观点,因此才会肯定地说“无无”。由此,张载斥责诸子学说区分“有无”为“浅妄”,即以“无”为最高本体并演化出“有”是一种浅薄虚妄的看法。从上述引文可以看出,张载强调指出:把“无”作为最高本体、强调“以无生有”是个极大的错误。同时也可看出,张载把最高本体“太虚”说成“有”,它与万物之“有”一样,因此不存在“无”(即“无无”)。下面引文也能得出类似的意思:
    太虚无形,气之本体;其聚其散,变化之客形尔;至静无感,性之渊源,有识有知,物交之客感尔。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,惟尽性者一之。[1](《太和篇》)
    天地之气,虽聚散、攻取百涂,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。气之为物,散入无形,适得吾体;聚为有象,不失吾常。太虚不能无气,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,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。[1](《太和篇》)
    这里,张载也明确区分出“太虚”与“气”这两个不同的概念。上一段中“太虚无形”是指“太虚”虽然本身涵含着“气”,但这种“气”是“散”而不是“聚”,因此就不存在“象”,不存在“象”也就是“无形”。“气之本体”,是指“太虚”虽无形,却是“气”原来的存在之处,即“气”聚散之处。“其聚其散,变化之客形尔”,此句主语是“太虚之气”,“太虚之气”的聚散演化为万物之“象”,因此,万物可见的形体只不过是“气”之聚散所形成之“象”而已,对无形的最高本体“太虚”来说,万物之“象”自然只是“客形”而已。“至静无感,性之渊源”是指“太虚”最初的状态为“至静无感”,因此也是万物之“性”的“渊源”。“有识有知,物交之客感尔”,是指人对万物之“识”、“知”只是通过与“物交”的形式才能得到的“感”“知”,而这种“感”“知”并非是直接与“太虚”相感相触,因此只是“客感”(注:对“气”而言,因为是接触到万物之具体之“象”,因而是能直接感知的,不是“客感”。)。“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,惟尽性者一之”是张载的结论:能直接感触到“客感客形”的“万物”与不能直接感知的“无感无形”之“太虚”,只有尽性者(张载认为“穷理尽性”者是圣人)才能将两者统一起来。下一段话中“天地之气,虽聚散,攻取百涂(途),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”,是指宇宙中的“气”,虽会“聚散”而能变化万端,但它涵泳着“理”是顺应“太虚”而不悖。“气之为物,散入无形,适得吾体”,即指“气”散归于无形之“太虚”,故是“适得吾体”,即“气”之聚散之处是“太虚”。“聚为有象,不失吾常”,是指气能聚成万物之“象”,但“不失”太虚的理之“常”,即没有超出“太虚”之理的规范(“为理也顺而不妄”的意思相同)。“太虚不能无气”,指“太虚”不可能离开“气”而独立存在,即“太虚”本身涵含“气”。“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”,指“气”的阴阳交感不能不聚成万物。“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”,指万物演化最终仍以“气散”的形式散归于“太虚”。显然,如果说“气”即“太虚”,那么既不能说“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,万物不能不散而为气”,也没有必要说“太虚不能无气”一语,而应该说“太虚即气”。换句话说,张载这句话十分明确地将“太虚”与“气”视为两物,而不是一物两名。根据张载所论,他把“太虚”与“气”作为两个概念来使用,太虚是最高本体,而气是从属于太虚的下一层次的概念,而气又能演化成万物,太虚与气两者的区分是十分明显的,不应该也不可混淆。张载哲学思辨的逻辑形式是以“太虚”为最高核心的圆圈式思维形式,如右图:

太虚非气:张载“太虚”与“气”之关系新说-云端佛学



     
      二、从“太虚”的内涵及特点看“太虚非气”

    “太虚”与“气”是两个概念,也可从“太虚”内涵及特点看出。下面分析“太虚”的内涵及它的特点,来进一步证实张载的“太虚即气”并非“太虚是气”:
    太虚者,气之体。气有阴阳,屈伸相感之无穷,故神之应也无穷;其散无数,故神之应也无数。虽无穷,其实湛然;虽无数,其实一而已。阴阳之气,散则万殊,人莫知其一也;合则混然,人不见其殊也。形聚为物,形溃反原,反原者,其游魂为变与!所谓变者,对聚散存亡为文,非如萤雀之化,指前后身而为说也。[1](《乾称篇》。 按:《横渠易说•系辞上》中也有一段类似的话,参见本刊第55页脚注②。)
    从这段话中可以归纳出:
    其一,“太虚”是张载哲学体系的最高概念,它既是产生万事万物的宇宙本原,又是万物散归之所。这里的“太虚者,气之体”,与《太和篇》中的“太虚无形,气之本体”为同一意思,指“太虚”是“气”的存在之处,也是“气”由此出发而产生万事万物之处,换句话说,“太虚”是宇宙本原,是张载哲学体系的最高概念,而“气”则是从属于“太虚”的下一层次的概念。“气”分为阴阳两端,它屈伸相感无穷,因此太虚之“神”(注:“神”指太虚变幻莫测的功能。《太和篇》:“神者,太虚妙应之目。”)也应之无穷。“阴阳之气,散则万殊,人莫知其一也;合则混然,人不见其殊也”值得辨析。许多学者以为这仅是讨论“气”之散为万殊与合则混然。实际上,张载是从讨论“气”之混一、分殊入手,进而讨论太虚之理的混一与分殊:“散则万殊,人莫知其一”指人们只知道“阴阳之气”可散为万物,但不知道此“气”在“太虚”之中却处于“一”(混一)的状态,也就是《太和篇》中所说的“野马、絪缊”之状。混一之气之所以能演化万物,正显示出太虚之“理”对“气”的规定性。(注:《横渠易说•系辞上》在“太虚者,云端佛学,气之体”一段之前,记载了张载对范巽之所说的话:“《易》所谓‘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’者,谓原始而知生,则求其终而知死必矣。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问而不隐也。体不偏滞,乃可谓无方无体。偏滞于昼夜阴阳者物也,若道则兼体而无累也。以其兼体也,故曰‘一阴一阳’,又曰‘阴阳不测’,又曰‘一阖一辟’,又曰‘通乎昼夜’。语其推行,故曰‘道’;语其不测,故曰‘神’;语其生生,故曰‘易’;其实一物,指事而异名尔。”显然,张载讲阴阳之气运动变化之时,强调“道”、“神”、“易”三者“指事而异名”,即阴阳之气运动演化为万物之规律称为道,变化莫测称为神,生生不已则为易。显然,阴阳之气运动演化是在太虚之“理”(即道)规范下进行的,即在气之运动演化过程中,太虚之“理”也渗透到万物之中。事实上,张载还说过:“由太虚,有天之名;由气化,有道之名;合虚与气,有性之名”[ 1](《太和篇》),“太虚”等于“天”(宇宙),太虚之“理”就等于“天道”,气化万物受“天道”制约。因此,可以确定张载讲“一”讲“殊”,包含对“太虚”之理在万物之中的“合一”与“分殊”问题。)“合则混然,人不见其殊”也不是仅指“气”散归太虚,而人们不知它有化生万物之“殊”的功用,其实同样包含着太虚之“理”分殊到万物之中的含义。换句话说,“气”有混一与分殊两种状态,它演化万物之“理”体现出太虚之“理”。“太虚”之理为“一”,虽是“一”,但可以分殊到万物,从而在万物之中都能体现出太虚之“理”。“形聚为物,形溃反原”则是进一步讨论“气”的运动演化及所体现出的太虚之“理”,即万物有生也有灭,这种“生”是气之聚而成物“形”,而物之“形”也会“灭”,“灭”不是消灭而成“无”,而是“散”归到“太虚”之中(“形溃反原”)。这种气从太虚之中生化出来又散归回太虚之中,体现出太虚对气之运动演化的规定性(体现为规律)。值得补充的是,反原之“气”是“有”,仍可再次聚合成其它事物,因此张载接着就说“所谓变者,对聚散存亡为文”,而并非如释氏所谓萤雀前世后身的轮回陋说。从张载的话中可以看出:“太虚”是其哲学最高的概念,为一、为“气”之本体;而“气”则分为阴阳两端,能交感变化为万物,而太虚之“理”也就散入万物之中;万物消亡则“气”又返回到“太虚”之中,太虚之“理”仍然存在,丝毫无损。显然,张载既否定了“太虚”是“无”,也否定了“气”散为“无”的说法,堵断了佛道两教“无生有”的路径,确立了“太虚”为宇宙本原的地位。这一论述与前引“天地之气,虽聚散、攻取百涂,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。气之为物,散入无形,适得吾体;聚为有象,不失吾常”[1] (《太和篇》)意思完全相同,都指出气可聚散,但它受太虚之理的制约(“其为理也顺而不妄”),不会违背半点。值得注意的是,张载这种“太虚”之理可散入万物的思想,直接影响了二程及朱熹“理一分殊”理论的建立。
    其二,“太虚”无形体,但离不开“气”。张载说:“太虚无体,则无以验其迁动于外也。”[1] (《参两篇》)“太虚无体”指没有形体,因此无法验证其有无动静。在张载的论述中,“气”则有阴阳、动静、刚柔。如果把“太虚”等同于“气”,那么,张载这句话就成了“‘气’无体,则无以验其迁动于外也”,显然这不符合张载“气”有阴阳两端、有动静、有刚柔的论述,由此可见,“太虚”与“气”是万万不可等同的。但是,“太虚”无形体、无动静、无刚柔,并不是说它是“虚”是“无”,恰恰相反,“太虚不能无气”[1](《太和篇》), “太虚”不能离开实有之“气”,因此既不是“虚”,也不是“无”。在张载看来,显然“太虚”本身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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