惟贤法师早年出家,15岁即就读于汉藏教理院,追随太虚法师、印顺法师、喜饶加措喇嘛和雪松法师等,比较系统地学习了法相唯识理论。曾主编《大雄》佛教月刊,主持多所佛学院的教学,出版有《惟贤法师诗文集》。现任重庆市佛教协会会长、重庆慈云寺住持。虽然已届八十高龄,依然精神矍烁。3月22日,在陕西铜川市召开的第二届玄奘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期间,他愉快地接受了本刊编辑部的采访。 编辑:法师长期研究玄奘慈恩宗理论,能否先谈谈对玄奘法师的认识? 惟贤法师:这次能参加第二届玄奘国际学术研讨会,非常高兴。当年玄奘法师有一半以上佛经在铜川的玉华寺(玉华宫)译出,尤其是带病译出六百卷《般若经》后,不久即圆寂于此。上午参观了玉华寺遗址和玉华玄奘纪念馆,非常激动。我年青时即读过《大唐西域记》和有关玄奘法师的传记。我认为玄奘法师有两点特别值得学习。一是他高尚的品格和坚韧不拔的精神。他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,西行求法,历尽千辛万苦,前后学法十七年,回国后更是译经讲学不辍。唐太宗爱其才华,劝他还俗从政,他不慕虚荣,婉言谢绝;他信仰坚定,生活淡泊,临终前还嘱咐弟子们不要买棺材,将遗体置于殿外山谷间即可。其高风亮节堪作万世楷模,故鲁迅也赞扬他为民族的脊梁。二是他广参博究,治学严谨。不仅深研唯识法相,而且还广泛学习大乘空宗、小乘乃至印度哲学,因而能高树法幢,在印度赢得“大乘天”的声誉,在国内成为一代宗师。弥勒菩萨指示菩萨学处当于五明中求,玄奘法师世出世法兼学,较好地体现了大乘佛教法门无量誓愿学和二谛融通的精神。 编辑:从当今来说,应如何发扬玄奘精神? 惟贤法师:在中国佛教协会第六届代表会议上,赵朴初会长提出了加强佛教界自身建设的号召。其中信仰建设、道风建设、人才建设十分重要,这方面玄奘法师可以作为我们的楷模。铜川市举办第二届玄奘国际学术研讨会,很有意义。我认为,无论是纪念玄奘法师还是纪念中国佛教二千年,都应突出佛教的哲理性和文化性。玄奘法师在一千多年后还能受到国内外各界人士的推崇,他的著述被译成各国文字广泛传播,充分体现出佛教具有很强的哲理性和文化性。然而由于历史传统的影响,佛教界多安于现状,关起门来谈佛教,居士们往往得不到正确的引导,缺乏明确的理念和信仰,多数只是从形式上学佛。因而佛教不被人理解,以致被斥为迷信。如今科学日益昌明,新世纪即将到来,若佛教仍因循守旧,就很难适应社会的发展。所以,无论是僧人还是居士,都要深入研究、大力传播佛法真理。如办好各级佛学院、开办各类培训班;编辑出版佛教报刊和书籍;举办讲经法会;搞好佛经流通处;甚至利用电台、电视台弘扬佛教文化等。 其次,要突出佛教的伦理道德和净化社会的作用。大乘佛教的宗旨为“庄严国土,利乐有情”,要真正实现,还得落实于心灵的净化。唯识宗的最高理论就是“转依理论”,即所谓转染成净,转迷为悟,转识成智,转烦恼为菩提。要实现转依,须经资粮位、加行位、见道位、修道位趣向究竟位。学佛不可能一步登天,须循序渐进,要务实不要务虚,首要的是完善人格。这方面玄奘法师为我们作出了榜样。因此要提倡人间佛教,以避免那种无补于人生的高谈阔论或只谈后世的流弊。 编辑:法师如何看待慈恩宗在玄奘法师圆寂后不久即趋消沉?我们从中应汲取哪些教训? 惟贤法师:玄奘法师身处唐代鼎盛时期,政治昌明,文化繁荣,人民的文化素质比较高,因而法相唯识学得以兴隆。后来遭遇会昌法难,慈恩宗经籍大量散失,加上唐末五代社会动荡,士大夫重空想不重实际,而老百姓只想到生后如何如何,故不重文字、简便易修的禅宗和净土宗大为流行,自然法相唯识学少人问津。倒是日本、韩国法相唯识经籍保存完好,讲学不断。此外,慈恩宗所宗依的经论多,六经十一论多依据因明解说法相,逻辑性强,比较繁琐,故难于普及。中国佛教天台、华严、禅宗、净土等各宗都讲修心,净化心灵,乃至达到无漏无分别的境界,各宗是一致的,不可偏执。但要明白,佛教讲闻思修,讲教理行证,光修而不学,盲修瞎炼,是很危险的。近代科学发达,人们文化素质普遍提高,哲理性、逻辑性强的法相唯识学日益受到重视,大学和研究机构也喜欢研究和教唯识法相。因此从修行和弘法来说,当今应以唯识学为中心。说到教训,我看还是唯识宗的经典太多,法相繁琐,不通俗。所以要努力使唯识宗经论大众化、普及化,要编写出初中高的唯识学教材和普及性读物。 编辑:在内地,只在宗教场所可以宣传宗教,然而相当一部分寺院并没有充分运用自己的这一阵地来弘扬佛法。法师如何看待这一问题? 惟贤法师:这个问题由来已久。中国人修庙塑像做功德的观念重。作为僧人,学法弘法才是最主要的。“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”,道由像显,但若无人讲解弘扬也不行。佛经无不强调“诸供养中,法供养最”,“诸布施中,法施第一”。佛经中有“诸法因缘生,缘谢法还灭,吾师大沙门,常作如是说”的偈子,并将缘起法视为佛的“真身舍利”。因此弘扬佛法、续佛慧命,才是最大的功德。 修建寺院是可称赞的。但值得警惕的是,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借修庙敛财,或住庙不弘法,争权夺利;教外有不少人借修庙搞旅游、搞经济,染污了佛教,把佛教的真精神给掩盖了。这成了一大痼疾,应引起广大佛教徒的警觉,大力扭转这个局面。佛教界要在全国树一些学修佛法、弘扬佛法的典型,要以各种方式弘法,把有限的经费多用于这些方面,真正是为利益众生。若一味因循守旧,佛教前途亟亟可危。正如国家贫穷落后要挨打一样,佛教落后了就难免遭淘汰。 今天我们纪念玄奘法师,就是要发扬玄奘法师求法弘法的精神,重现当年那种突出佛教文化的氛围。并不是庙修得越多越好,关键在培养佛教人才,建立健全佛教文化机构。 编辑:改革开放以来,各地佛学院也办了许多,培养了不少人才,但讲经说法的人却很少,这是什么原因? 惟贤法师:原因很多,一是佛教教育从“文革”以后才恢复,佛教人才有断层,青黄不接;二是各地佛学院办了许多,但步调不一致,教材不统一,初中高三级佛学教材一直没有编出来,教学难于规范,师资缺乏。研究佛学绝非二三年之功,我很赞成香港永惺法师提出的三个五年的教学计划;三是寺院住持或当师父的不能只想着多收徒弟,而要考虑如何教好徒弟、管好徒弟。但一些师父带徒弟,往往满足于形式或寺院日常应酬,忽略了从教义上佛学上教好徒弟,未能把寺庙真正作为弘法场所,有的甚至把寺庙当作个人私产。这种情形流弊极大,不改变不行。佛教人才从居士中来或从小庙中来,寺院住持和当师父的责任重大。若各自为政,没有全体观念,佛教的确亟亟可危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