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观论颂讲记(下)-云端佛学
时间:2016-09-13 20:33来源:网络整理 作者:网络 点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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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观论颂讲记(下)-中国佛教文化网 辛二 别释 壬一 离成之坏相不成 若离于成者 云何而有坏 如离生有死 是事则不然 先破离成的坏相不成。成是生相,坏是灭相,有
辛二 别释 壬一 离成之坏相不成 若离于成者 云何而有坏 如离生有死 是事则不然 先破离成的坏相不成。成是生相,坏是灭相,有生才可说有死,所以要有成才可说有坏。假使「离」了「成」,那就不可说「有坏」。如离成而可以有坏,那就等于说「离生有死」。离生有死当然是不对的,所以说「是事则不然」。 壬二 共有之成坏不成 成坏共有者 云何有成坏 如世间生死 一时则不然 离成没有坏,那么,「成坏」相「共有」,该可以说有坏有成了吧?不离成的坏,不离坏的成,二相共有,就是俱时。成坏如俱时,怎么可说「有成」有「坏」?第一、成坏二法共有,即是各别的各行其是。成不待坏而成,坏不待成而坏,这就是同时不成相待。而且,成与坏是相违的,「如世间」的有情「生死」,是含有矛盾性的。说他是「一时」,这是「不然」的。如同时有坏,成就被坏坏了,不成其为成;坏就被成所成,不成其为坏。自性实有的诸法,怎么能又成又坏呢? 壬三 离坏之成相不成 若离于坏者 云何当有成 无常未曾有 不在诸法时 离成的坏相不成,这就很可以知道离坏的成相也不得成。所以说:「若离于坏者,云何当有成」?如定执离坏有成,这成就是常住。常住的就该永远没有坏相。然世间没有一法不归于无常,也即可知「无常」相遍一切时,「未曾有」过「不在诸法」上的「时」候。一切不离无常相:成相不是常住相,是诸行流变中的安定相,是缘起的,是不背无常法印的。所以离坏的成相,决不可能。 庚二 共成离成破 成坏共无成 离亦无有成 是二俱不可 云何当有成 从上面考察,可知成坏二相的相离或共有,都不能成立。现在更从相成不相成去观察:即成与坏相,如相互的共成:依成相成坏相,依坏相成成相。此相待的共成,在自性实有者是不可通的,如上面的破相待而成。假定说,成相与坏相,是不相关而分离的;成坏二相,自体能成。这也是不可以的,如破不相待而成(如观然可然品说)。所以说:「成坏」二相「共」相成立,其实是二相「无」可「成」的。如说二相相「离」而各各自成,也同样的没「有成」。若共相成,若相离成,此「二」门「俱不可」,怎么还可说「有」成相坏相可「成」?本颂有成无成的成,依清辨释,指成坏二相的能不能成立。 庚三 灭尽不尽破 尽则无有成 不尽亦无成 尽则无有坏 不尽亦无坏 一切法没有则已,有必有他的特相。如尽是一切法念念不住的灭尽相,不尽是一切法的常相续不断的不尽相。以此尽不尽去观察,可知成坏的自相都不成。因为尽灭相即是坏相,一切法都有他的尽灭相。尽灭与生成相反,所以说:「尽则无有成」。不尽吗?一切法本是相续不断不失的,本来如此,又从那里说生成?所以说:「不尽亦无成」。外人的心目中,以为不尽就是成,现在说,一切法本来是这样,本来如此,何成之有?尽是灭相,一切法本来是念念不住的灭尽;更有何可坏?所以说:「尽则无有坏」。当然的,灭尽的无可再坏。就是不尽,也不可以说坏。不尽就是常相续,常相续的,当然不是坏的了,所以说:「不尽亦无坏」。 庚四 法体法相破 若离于成坏 是亦无有法 若当离于法 亦无有成坏 法,指具体事相的存在。有法,必有他的成坏相;假使「离」了「成坏」相,也就「无有」这一「法」了。因为,没有成坏相的,不是没有,就是常住。没有,当然不成为法。世间的存在,与生起的一切法,也决没有常住的。所以没有成坏,即无从了知法的存在。同时,成坏也不是空虚的概念,他是某一法所具有的。也唯有有法,才显出他的成坏相,所以,「离」了某一「法」的当体,也就没「有成坏」相可得。法是可相,成坏是相,成坏与法是缘起的。但外人主张成坏相与法体是差别的;如生住灭三相是法外别有,得非得相也是法外别有的。所以现在从相与所相的不相离,破斥他。 庚五 性空不空破 若法性空者 谁当有成坏 若性不空者 亦无有成坏 法性空的法,指具体事相。空与不空,说事相的实无自体,或实有自体,也就是实有法与实无法。假使「法」的体「性」如空花论者所执为「空」无的,那「谁」还能「有」此「成」与「坏」?等于说没有有情,即没有生死可说。假使如实有论者所执,以为法的自「性」「不空」,是实有的;实有自体的,即不能说「有」始「成」,有毁「坏」。一切有者,不是说三世实有,法体不可说本无今有的生成,有已还无的灭坏吗?这简直就成为常住的了。常住法,当然不能说有成坏。或者说:本论说不空不能有成坏,性空也不可以有成坏,可见本论的究竟义,不是性空。这种思想,即是唯一的伪中观论者。不知有所得人所说的性空,是决定无,一切如龟毛兔角的无,所以破坏一切。中观的性空者,说性空,是无实自性叫性空,不是没有缘起的幻有。自性空的,必是从缘有的;所以一切可以成立。性空者所说,名词是世俗共许的,意义却不同。所以能以假名说实相,能言随世俗而心不违实相。性空者与非性空者,简直没有共同点。 庚六 一体别异破 成坏若一者 是事则不然 成坏若异者 是事亦不然 再以一异门破:说「成坏」是「一」,这是「不」可的,一体如何有二相?说成坏是一,这是破坏成坏的差别相了。假定说:「成坏」是「异」的,同样「不」得行;是异,就是彼此隔绝。事实上,成坏相是不能这样分划的。而且离成不可想像坏,离坏也不可想像成。非成的坏是断灭,非坏的成是常住,这怎么可以呢? 己二 破生灭 庚一 执生灭不成 辛一 直责 若谓以现见 而有生灭者 则为是痴妄 而见有生灭 外人撇开成坏,以为现见世间有生有灭,有生灭即不能说没有成坏;所以论主要破斥他的生灭。世间一般眼见耳闻所认识到的诸法,有生灭现象,所以建立生灭是有,这似乎是没有可否认的;佛不是也说无常生灭吗?其实不然!我们「现见」的诸法「有生灭」,这不是诸法有这自性的生灭,只是我们无始来错乱颠倒,招感现见诸法的感觉机构(根身),再加以能知的「疑妄」心;依此根身、妄识,才「见」到诸法的「有生」有「灭」,以为所认识的事事物物,确是像自己所见的实生实灭。不知疑妄心所现见的生灭,是经不起理智抉择分别的。一切理智观察,妄见的生灭立即不可得,惟是不生不灭的空寂。一般人的意见:在现象界所感觉经验到的生灭,在理智界是不能成立的;感觉经验与理性认识,可说有一大矛盾。所以,西洋哲学者,也有说杂多、运动、起灭的感觉,是错误的;宇宙万有的实体,是整个的,静的,不生灭的。这是以理性为主而推翻感觉的。也有人说:生命直觉到的一切感觉界,是真实的;理性才是空虚的、抽象的。这是重感觉而薄理性的。然而,他们十九以为感觉认识的事物,与理性绝对不同。性空论者与他们根本不同。眼耳鼻舌身的五根识,与意识的刹那直觉,如离去根的、境的、识的错误因缘,这就是世俗真实的世俗现量。此世俗现量,不离自性的倒见,约第一义说,还是虚妄颠倒的。因为他刹那刹那的直感,不能觉到生灭的,然而对象未尝不生灭。由意识承受直感而来的认识,加以比度推论等,才发见有生有灭。一般意识所认识的诸法流变,久而久之,养成惯习的知识,于是乎,我们也就以为感觉界能明见有生有灭了。这种常识的现见有生有灭,如加以更深的思考,到达西洋哲学家理性的阶段,又感到生灭的困难了。原来世俗现量的直感经验,有自性见的错误,他是着于一点(境界)的。直觉到此时此空的此物,是『这样』。这『这样』的直感,为认识的根源,影响于意识的理性思考;所以意识的高级知识,也不离自性见,总是把事相认为实有的(否则就没有),一体的(否则就别体),安住的(否则就动)。 这样的理性思考,于是乎与常识冲突,与生灭格格不相入,生灭就成了问题。性空者从认识的来源上,指出他的错误。五根识及意识的刹那直观,直接所觉到的是有错误成分的(这与实有论者分道了)。实有、独有、常有,根本就不对。所以影响意识,影响思想,起诸法实有生灭的妄执。佛法寻求自性不可得,即是破除这根本颠倒,不是否认生灭,只是如外人妄执实有的生灭不可得。所以实有的生灭不可得,病根在自性见。如贯彻自性不可得,就是达到一切法性本空了。从性空中正观一切,知道诸法的如幻相,如幻生灭相。感觉与理性的矛盾,就此取消。不坏世间的如幻缘起,而达胜义性空,这就是二谛无碍的中观。世间的学者,在感觉中不能通达无自性空,所以在理性中,即不能了解幻化缘起的生灭相。结果,重理性者,放弃感觉的一边,重感觉者,放弃理性的一边:二者不能相调和。唯有佛法,唯有佛法的性空者,才能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,才是正见诸法的实相者。 辛二 别破 壬一 法非法不生 从法不生法 亦不生非法 从非法不生 法及于非法 外人不了解论主的真意所在,以为论主否定生灭,当然不愿意接受。所以再破斥他的生灭,让他自己理解自己的困难。此下二颂,但破生不破灭;因为灭是生的否定,生不成,灭当然也不成了。法是有自相的实物,非法是自相无的非实,这是外人的见解。现在就此破斥:有自相的法,就是自体存在的;自体存在的实法,与自有的实法,各各实有,没有相生的可能,所以「从法」「不生法」。法是实有,当然不会生实无的法;既是实无,也就无所谓生,所以从法「亦不生非法」。从有生无,固然不可;从无生有,同样的不可能。无,那有能生的功能?所以「从非法不生法」。从无生有,尚且不可能,从无生无,更是笑话了,所以从非法也不生「于非法」。 壬二 自他共不生 法不从自生 亦不从他生 不从自他生 云何而有生 「法不从自」体「生」,生就有能生所生,不能说自,自就不能说生。如没有自体,从他体生呢,有自体法,才可待他说生;自体无有,就没有可以与他相对待的。无自即无他,所以法也「不从他生」。自他各别都不能生,自他和合起来又怎么能生?所以法也「不从自他生」。单自独他,及自他和合均不能生,怎么还可说「有生」呢?外人执有生灭,现在以二门略检,即知有自性的生是不成的了。 庚二 执生灭有过 辛一 标断常失 若有所受法 即堕于断常 当知所受法 若常若无常 如固执诸法的实生实灭,即有断常的过失。有所受就是于认识上的法有所取;有所取,就是有所着。以为此法确是这样,起决定见。起实有自性的见地,「有所受法」,那就不是「堕于断」见,就堕于「常」见,落在这断常的二边中。应「当知」道:凡是「所受」取的「法」,是不离过失的:「若」是「常」的,就是常见;「若」是「无常」,就是断见。你可以不加思索,自以为不是常见断见;然一加思考,为论理所逼,便没有不落断常的。佛陀常说中道法,或在行为的态度上说中道,或在事理上说中道。事理上的中道,不断不常,是非常重视的。断常是两极端,走上断常二见,就不能正见诸法的实相。所以佛破除断常的二见,显出非断非常的中道来。所以成为常见,成为断见,是因他有自性见,取着诸法有实自性,否则就实无性。要远离这二边见的过失,必须深刻的理解一切法性空,从性空中悟入中道。受有两种:一是执取的受;如四取,本论就译为四受。一是信受的受。众生未得性空见,又与自性见合一;所以受即是妄执,受即是断常,一切都颠倒了。所以佛法中说一切不受。到底性空者,有没有受?空无自性的缘起,不也是受吗?有受,岂不也是断常?性空者,是不受外人的反责的。因为执有自性,如此决定如此,不能如彼;如彼决定如彼,不能如此。那不问是起分别的妄执,或不加思索的信受,总不免断常二过。性空者说缘起性空,特别是指出众生的错误所在,要听者反省自性的不可能。为离诸见所以说空,以遮为显,并不是教人不离见而执著空。所以说:『以声止声,非求声也』。修学性空者,未达现证,即自性见未破时,重视自性空,在理解自性有的不可能中,信受种种法相,时时呵责自心的妄见,渐渐引生二谛无碍的似悟。如到现觉无自性空,即能出俗,正见幻化的缘起相。到那时,一切如实建立,不会作自相实有的观念,堕入断常了。如缘起法的真相而受,性空者是不否认的,否则就成为怀疑论的空见了。教内教外的一般学者,所见的如此如彼,也自以为是理智所到达的甚深义,自以为『离执寄诠』,不是世俗共知的境界。其实常人所认为真实如此的,是展转传来,人类共同意识所认识,共同语言所表达的境界,并不从究竟是否如此探讨得来。所以世俗还他世俗,只是不见真实,不妨让他存在。所以说:『佛不与世间诤』。像这种学者,不离自性见,却自以为究竟真实确是如此。既自以为是理智得来的胜义,那就必须答覆出如此或如彼,他必然的是断是常。性空者从探究真实下手,深入究竟,洞见真实自性根本不可得;在胜义中,一切名言思惟所不及,离一切戏论,称之为空。性空者明见一切的一切,不能在胜义真实有、微妙有中立足;世俗还他世俗,诸法是如幻缘起的,相依待而假名如是的。缘起的生,可以生而不违反灭。缘起相待,是有相对的矛盾性的;相对非孤立,而又不相离的,假名一切都成立。如从真实有边,性空者根本无须答覆他如此,或如彼。因为性空的缘起,根本不是一般人所想像的如此或如彼。所以性空者如实建立,不落于常,不落于断。性空者以胜义空著名;而实特别与常识的世俗相融合。真不碍俗,性空者才能名符其实。 辛二 显断常过 壬一 叙外人自是 所有受法者 不堕于断常 因果相续故 不断亦不常 论主所下的判断:『有所受法者,即堕于断常』。外人不能理解,以为断常是不善建立者的过失,如我说的「所有受法」,恰到好处,是「不堕于断常」见的。这因为,我所受取的法,是「因果相续」的。因灭果生,因果法有生有灭,不是永远如此,所以不是常住的;因灭果生,前后相续,有联续性,不是一灭永灭,所以不是断灭的。这么说来,不是所受法也可以「不断亦不常」吗?佛说诸法缘起,是因果相续的,此生故彼生,此灭故彼灭的;有生有灭,所以是不断不常的中道。佛这样说,我们也这样说,难道可以说不成!这是一般有所得学者共有的见解,特别是西北印学者,以心心相续说,成立种现相生的因果相续不断不常。然在中观家看来,他所说的因果相续,不断就是常,不常就是断,始终免不了过失的。观业品中说:『若如汝分别,其过则甚多』。是什么过失,还没有说明;现在因不断不常的外计,倒要顺便加以破斥了。 壬二 出外人过失 癸一 断灭过不离 子一 无常灭 若因果生灭 相续而不断 灭更不生故 因即为断灭 外人说有「因果」,有「生灭」,因灭果生「相续」「不断」。说他没有常住过,这或许是可以的。说他不断,这却有间题。先从无常灭作破。灭有两种:一是刹那灭,一是分位灭。如刹那不能离断常过,相续中也就不免过失了,试问:这因法灭了,是不是还存在?能不能再生?如造善业感善报,感报以后,此感善业的功能,是否也灭了?不灭有常住过。既承认因果生灭,当然是灭的。灭了,因能是否还存在?会不会再生善报?感了报的业,灭了是不再生的,这你也承认。又如前一念心灭,后一念心生,前念心还会更生吗?不会的,因为后念心不是前念心的重生。这样,虽说果生于后,而实因灭于前。因法「灭」过去,「更不」再「生」,这「因」不就是成了「断灭」了吗?你说因果相续故,不断亦不常,其实是不离断灭的。 子二 涅盘灭 法住于自性 不应有有无 涅盘灭相续 则堕于断灭 青目说上二句,出有部的常住过。一切有部说因体如刹那灭了,不更生可说是断;但法法恒住自性,过去虽已过去了,他还是那样。这作用虽灭,法体恒住的思想,论主指出他不能从有到无的常住过。现在不这样解说,这是约一分学者的涅盘灭而破的。因果法如有自性,「法」法「住」在他的「自性」中,以为他确实如此,是实有自性的,那就「不」可说他「有」本无今「有」的生,从有还「无」的灭。因果既有自性,生灭即不可能。外人在生死相续上,以因果生灭的理由,自以为不常,他没有想一想涅盘的从有而无。如因果生灭的诸行,确有自性,烦恼是成实的,那「涅盘」的灭烦恼,灭「相续」的生死,不是「堕于断灭」了吗?相续诸行,是实有自性的因果法,修对治道得离系,因果相续不起,这不是断灭是什么? 癸二 相续有不成 若初有灭昔 则无有后有 初有若不灭 亦无有后有 若初有灭时 而后有生者 灭时是一有 生时是一有 若言于生灭 而谓一时者 则于此阴死 即于此阴生 三世中求有 相续不可得 若三世中无 何有有相续 自许不断不常的因果生灭相续论者,既不免断灭过,当然不能成立业果相续。相续,此中约前后生命的联系说。如现生人间的生命,与未来天报的生命,其间有联系性,叫相续。经中说『三有相续』,就是约前生后生说的。相续中,前一生命叫初有,后一生命叫后有。萨婆多部建立本、死、中、后的四有,实际还是初有与后有二者。有,是生命的存在,是相续的。但有所得的因果生灭论者,实在不能成立相续。因为,假使「初有灭」了,那就「无有后有」。初有是因,后有是果;初因灭了以后,即没有因能生起后果。后有无因,无因不能有果,所以说无有后有。「初有」假使「不灭」,不灭同样的「无有后有」。如果说有后有,那就有两个生命同在的过失。一是原有的生命,一是新生的生命,在同一时侯,一有情有两个生命,这可以想像吗?外人救说:未来新生命的出生,既不是现生命灭了以后生的,也不是现生命不灭而生的。现在生命灭时,就是新生命生时,如秤的两头高低同时,所以没有上文所出的过失!然而这太缺乏思考了!初有正灭时,真能说后有正生吗?时间是依法建立的,这是外人所许的。这样,有生有灭,就有生时与灭时,有生时与灭时,怎么能说就是那个时候呢?所以,说「初有灭」的「时」候,「而」有「后有生」起,那就是二时二有了。「灭时」有「一」个所依的「有」,「生时」也「是」有「一」个所依的「有」。分明是两个生命,两个时间,你怎么说初有灭时就是后有生时呀!从二有的生灭,难破同时。翻过来,从他的同时,否定他的二有。所以说:假使「生灭」「一时」而有的;时与法相依不离,法也只能是一个了。那应该是这一个五「阴」身在「死」,也就是这一个五「阴」身在「生」。假定死的是现在的人生,生的也应该就是这个人生了。这样,死有即生有,是同一的有;如此生灭,也就根本谈不上相续了。二时二有,不能说相续;同时一有,也不能说相续:到底怎样成立因果相续呀!前有灭,后有生,灭时即生时,也就是「三世」。在此三世中,寻「求有」的「相续」,都「不可得」,这在上面已说到。如「三世中无」有的相续,那里还「有」「有」的「相续」呢?不能成立相续,可见外人不离断灭过。这更可见不解性空的自相实有论者,有所取著,始终是不离断常的。本颂不但总破因果相续的外人,也就显示正义。有情无始来没有实智观察这三有的如幻缘起,所以在三有海中,相续不断。现在以正智于三世中审谛寻求这有的相续相根本不可得,三世中既没有,又那里有这三有相续的自相呢?所以一切毕竟空,不可取着。有所取着,即不出断常,即不能见缘起实相的不断不常了。 观如来品第二十二 此下四品,说明断证。修现观体证寂灭的实相,即有人有法:人是能破能观能证者的如来,法是所破的颠倒,所观的谛理,所证的涅盘。所以有此下四品的次第。体悟寂灭的实相者,通于声闻、缘觉、如来的三乘贤圣。但缘觉不重言教而自悟的,不出佛世;释尊的根本教典,少有论到。声闻是依如来的教法而现证真理的。佛法以如来为主,这里就专从如来说。如来是佛陀的别号,梵语多陀阿伽多。本有三个意思:如法相而说;如实相法的原样而悟解;证觉如实法相而来的。平常说:『乘如实道,来成正觉』,就是如来的解释。虽有三说,通常都直译如来。然如来,外道也有这个名字,但是作为梵我的异名看的。如如不变,来往三界,这就是神我了。如来可约两方面的意义说:一方面,是约佛陀的假我说,如印度的释迦如来。一方面,是约如来之所以为如来说,即通于一切佛。在来去、出入、言谈、语默的人间的如来,他的性质,本与一切有情同样的;不过有染无染而已。此在有部,认为五阴和合中只有假我,没有真实的如来。犊子系说:不可说有如来,是对外道说的;然佛也说我,不可说没有。所以他所主张的如来,是非离蕴非即蕴的不可说我。如有部等的假我,不免减损了缘起我;犊子部等的真我,又不免增益了。不可说的真我,与外道所说的如来是神我的异名,是身心活动中的统一体,实在所差不多,容易与外道说合流。本品破斥的如来,也是约这义而破的。至于如来之所以为如来,从道谛的立场,以如来的五分法身为如来;有此五分法身,所以被称为如来(佛)了。然大乘先驱的大众学者们,以体现诸法的法空性为如来。所以,见缘起的空寂性,即是见佛;若欲礼如来,应观法空性。本品从正观胜义的见地,破斥了外人的实我论,也就显示寂灭空性的无戏论相为如来。性空,如来的实相,是不可以言说的。不过即性空而缘起,可说有如来,可说如来生,如来出家,如来说法,如来有父母,如来有老病,也就是性空中不碍人间正觉的如来。一分学者,认为有情身中,不即五蕴不离五蕴的真我,是一切众生所都有的,是流转不灭的联络者;这可以称为如来。如来本为有情或我的异名,所以一切众生都可以有,就成为普遍的名词了。性空者的法性空寂不可得,即如来之所以为如来的,到了真常唯心论者的手里,从神秘实在的见地去理解他,把如来当作诸法的真实微妙的自体看,以为有情身心的真实相如此,万有诸法的实体也如此。把缘起有、法性空的二义,在神秘微妙真实中统一起来。于是乎,凡夫如如不变来往三界,受生死,是有情的如来;佛陀如如不变,随处示现,往来救度,这是佛陀的如来。众生的如来,佛陀的如来,平等平等。而且,他就是一切法的真实体,所以与诸法实相也平等平等。现在流转是他,将来证觉还是他。证觉是如来的全体开显,众生位上的如来,与佛果位上的如来,质量无别。这样,后期的大乘佛教,以生佛平等的如来藏、如来界、如来性为所依体,说明流转还灭,说明一切。这样的如来,抹上一些性空的色彩,而事实上,与神我论的如来合流。外道梵我论者,所说的如来,也是众生的实体,宇宙的本体。所以,中期佛教的性空学者,与梵我论的所以能泾渭分流,差别点就在胜义谛中观察外道的实我性不可得,达到一切法性空寂;空寂离言,决不把他看做万有实体。转向世俗边,明如来没有自体,唯是缘起的假名。此假名,也决不想像为如如不变的实体。只因为一分学者,不得性空的中道义,所以又走上梵我论的老家了。自性见是众生的生死根本,是多么强有力呀! 丁三 断证 戊一 观如来 己一 破有性妄执 庚一 别观受者空 辛一 五求破 非阴非离阴 此彼不相在 如来不有阴 何处有如来 外道说有神我异名的如来;佛教说如来出世说法,因此也有人执如来是实有。既所执是同样的真实有,微妙有,所以现在要考察他,是不是有他们所想像的真实如来。如来依五蕴施设的,所以以五门寻求:一、五阴不能说他是如来:假使五阴是如来,五阴是生灭的,如来也就应该是生灭。如来是生灭的,这就犯了无常有为的过失,这不是外人所能承认的。所以说「非阴」。二、离了五阴也不可说有如来:假使离了五阴有如来,就不应以五阴相说如来,如来就成为挂空的拟想。也不应在如来身中有生灭相,没有生灭相,不是没有,就是常住。常住不生不灭的实在,实在是不见中道的颠倒,落于常边。所以说「非离阴」。三、如来不在五阴中:假使说如来在五阴中,那就等于说人住在房子里,灵魂住在身体中。既有能在所在,就成了别体的二法。别体的东西,五阴有生灭,如来没有生灭,还是堕在常过的一边。四、五阴不在如来中:假使如来中有五阴,同样的是别体法,犯有常住过。所以说「此彼不相在」。这两句,本就是离阴有我的另一解说:承认有别体,而说不相离而相在。五、五阴不属如来所有:这仍然别体的,但又想像为不是相在,而是有关系,五阴法是如来所有的。假使如来有五阴,那就如人有物,应该明显的有别体可说。然而离了五阴,决难证实如来的存在,所以说「如来不有阴」。五门中谛实寻求都无所有,那里还「有如来」呢?所以外道神我的如来,不可得;佛法中的如来,也决不能妄执是真实妙有的存在。 辛二 一异破 壬一 破缘合即阴我 阴合有如来 则无有自性 若无有自性 云何因他有 法若因他生 是即非有我 若法非我者 云何是如来 若无有自性 云何有他性 离自性他性 何名为如来 外人不受论主的难破,以为如来的实有,是不如五门所推求所说的。在五阴正和合时,有如来存在,所以出五求以外,没有所说的断常过。论主这才别开一异门去难破。也可以是五求广遮,而根本不合一见异见,所以从一异中,加以详明的破斥。假使说五「阴」和「合」的时候「有如来」,那如来就不能离五阴而存在,离了五阴就不可得,所以是「无有自性」的。怎么可说真实妙有?外人或以为如来依蕴施设,不能说自性有,他是依五阴的他性而成的。不知依他因缘生的,即「无有自性」,即没有实体对他,可以说「因他有」,他是对自而成的。而且,一切法都无自性,他也没有自性,怎么可从无自性的他性而成如来呢?进一步说:诸「法」假使「因他」众缘而「生」的,就没有独立的自在性;没有独立自在性,这就「是」「非有」神我、真「我」可得了。诸「法」缘成的,无有自「我」的,怎么可说「是」真实微妙的「如来」?如如不变而来往三界的如来,如执为真实的,即与外人的神我一致。可是依他众缘和合而存在者,根本就失掉自在的特性,如何可以名为我,或如来?这样,「无有自性」,就是没「有他性」;「离」了「自性他性」,更没有第三性,可以称他「名为如来」了! 壬二 破不因离阴我 若不因五阴 先有如来者 以今受阴故 则说为如来 今实不受阴 更无如来法 若以不受无 今当云何受 若其未有受 所受不名受 无有无受法 而名为如来 上面是破的始有如来,这里是破本有如来。第一颂,叙述外人的意见:我说的如来,「不」是「因五阴」而有的,是在五阴之外,预先就「有」这「如来」的存在。不过没有受阴之前,我们不知道有这如来性存在;现在「受」了这「五阴」,依蕴安立,所以我们就「说」他「为如来」。这思想,与前本住品说离眼耳等根,苦乐等法,先有本住是一样的。后期大乘佛法说本具法身,为先有的如来;受阴后的如来,是法身应化人间的如来,是从本垂迹的。从垂迹的如来,知道法身本有,久证常身。不过,这里还是以外道为所破的主要对象。你说未受五阴先有如来,这话是不对的。「今」以理智观察,在依五阴施设以前,「实」在是没有如来可得的。既先无如来可得,怎么可说如来「受」五「阴」?所以不但不能说如来受五阴,实在是未受五阴前,根本上「无」有「如来法」可得。没有五阴时,怎么知道先有如来的存在?如同情「不受」五阴时「无」有如来,那如来本不可得,现「今当」以什么东西去「受」五阴而成为如来呢?切勿以为在「未有受」五阴的时侯,有所受的五阴;因为有所受的五阴,可以推定必有能受的如来。外人是常有这种见地的,所以破斥他;如没有受时,「所受」的五阴也就「不名」为所「受」,也不能说有能受。「无有无受法」而可「名为如来」的。这是承上文的无受而来;如有如来,必有受与所受,既失掉了受所受的定义,那里还可说有如来?所以离阴之前本有如来,这不过虚妄的推测,不能成立的。 辛三 结 若于一异中 如来不可得 五种求亦无 云何受中有 如上所说,知道在「一异中」求「如来」是「不可得」;在「五种」门中「求」如来也「无」所有。一切处既都无有如来,怎么还可依「受」阴「中」分别「有」如来呢? 庚二 别观所受空 又所受五阴 不从自性有 若无自性者 云何有他性 如来依五阴而施设,进观此所受的五阴,也是空不可得。上面说如来是因缘和合的,所以无自性亦无他性。「所受」的「五阴」,也是众缘和合的,当然也是「不从自性有」的;「无自性」的五阴,即不可说从他性有。没有自体,即无自体可以相待:无相待,怎么能说五阴「有他性」呢? 庚三 结观受者空 以如是义故 受空受者空 云何当以空 而说空如来 以上面的种种意「义」说来,五阴的所「受」法,是「空」的,「受者」的如来,也是「空」的。既然一切都是空无自性的,怎么还可「以空」的五阴,而说「空」不可得的「如来」是实有呢? 己二 显性空真义 庚一 世谛假名 空则不可说 非空不可说 共不共叵说 但以假名说 如来是空,五阴是空,所以不可以空的五阴说空的如来是实。同样的理由,性空者一切是空的,怎么可以说如来是空呢?这是不解性空者的体系而起的疑惑!性空者是可以说有如来的,不过不同实事论者所说的如来吧了。先约假名说如来:执有实自性,自性不可得,这就是空;空相的当体,是离言说性的,所以「空则不可说」。不特空不可说,「非空」也是「不可说」而说的。不空有两种:一是一般妄执的实有性叫不空,一是为对治空见而说实相非空的不空。妄执实有的不空,实无此事,有什么可说?如石女儿一样。对治戏论空相而说的不空,怎么更有真实的不空相可说?所以不空都不可说。空与不空分离开来固然不可说,就是亦空亦不空的「共」,非空非不空的「不共」,也都不可说。空不空是矛盾,这如何可说?非空非不空,是不可想像的,当然更无有说。所以,取相着相,认为确实如此而说,是胜义说,也就是戏论说;胜义中是一切不可说的。如就缘起假名说,不以如来为真实自性有,随世俗说,因缘和合有释迦如来降生王宫、出家、学道、破魔、成正觉、转******、度众生、入涅盘。「但以」这「假名说」有如来,这当然是可以的。不但假名说有如来,说空说不空,说共说不共,在假名中也同样的可说。真实有是胜义的,胜义谛中离一切名言相,有什么可说? 庚二 胜义叵思 辛一 离戏论 壬一 离常等八句 寂灭相中无 常无常等四 寂灭相中无 边无边等四 佛在阿含经中,对外道的邪执,每以『无记』答覆他。这就是说:胜义谛中,这一切无从说起。现在论主约此深义,显示如来的胜义不可思议。一般外道说我及世间,有常无常等的四句,有边无边等的四句。初四句是:我及世间常,我及世间无常,我及世间亦常亦无常,我及世间非常非无常。后四句是:我及世间有边,我及世间无边,我及世间亦有边亦无边,我及世间非有边非无边。常无常等的四句,是约时间说的,边无边等的四句,是约空间说的。如说我有边,在身体中,如米大、豆大、指大,受空间的限制;说我无边,我遍一切处,无所不在,就是小我遍通于大我。后二句只是从初二句演出的。缘起有的如来,即缘起的我,意义相同。外道说我有此八句,说如来也就有此八句。外道的这种分别,以性空的正见观察,在诸法「寂灭相」的「性空」中,根本是「无」有「常无常等」的「四」句的;在诸法「寂灭相」的性空「中」,也根本是「无」有「边无边」等「四」句的。为什么呢?诸法性空中,是毕竟清净的,那里有这些不正的邪见?如加以批评,时间上的常无常,有断常过;空间中的边无边,有一异过。外道虽以我及世间,分别常无常等,但这是以缘起如来的毕竟空寂性而遮破的。 壬二 离有无诸句 邪见深厚者 则说无如来 如来寂灭相 分别有亦非 如是性空中 思惟亦不可 如来灭度后 分别于有无 如来过戏论 而人生戏论 戏论破慧眼 是皆不见佛 外道常以十四句难佛,佛因没有这些事实,一切置而不答。除了上列的八句外,还有六句是:如来死后去,如来死后不去,如来死后亦去亦无去,如来死后非去非无去。身与命(我)是一,身与命异。死后去不去,就是有无问题;去不去,就是有没有如如不变的如来,到死后去。有如来到后世去,死后就有如来;不到后世去,死后就无如来。所以去后世就是有,不去就是无。外道所问的如来,即神我,有此四句。佛陀异名的如来,入无余涅盘后,在不在,有没有,去不去,也同样的引起常人的推论。然以佛法真义说,这都是戏论,根本是自性实有见的妄执。「邪见深厚」的人,听说如来入涅盘,不知涅盘界即一切法的本性空寂,不可以有无分别,妄「说」入涅盘界即「无」有如来,这怎么可以?就是阿罗汉入涅盘,佛也不许说没有,没有就是堕入无见的。佛世时,有一比丘说:入无余涅盘,什么都没有。尊者舍利弗等,制止他不要这样说,这样说是错误的。他不肯接受,佛就叫他来问他:五蕴是无常吗?是无常的,世尊!无常是苦吗?是苦的,世尊!苦的是无我吗?是无我的,世尊!无我离欲入解脱,可以说有无吗?是不可的,世尊!既不可以说有,又不可以说无,你为什么说入无余涅盘,一切都无有呢?你是愚疑人,你是邪见人!佛不客气的呵责了他。所以说死后无有,这是极大的邪见!有的以为如来及阿罗汉入涅盘,不可说没有,应该是有的,不过是真常微妙的不思议有,以为有是可以说的。不知想像为妙有、真有,还是邪见,在缘起假名中,说有、说无,都不是真实。在「如来」现证「寂灭相」中,如何可说?所以「分别」说「有」,也是「非」理的。这执有的邪见,比较执空的邪见要轻微些。说有只是一种执著,执著有如来,可以说如来有种种功德,显示如来的崇高伟大,教人生信心,舍恶行善,还不至于导人作恶。说无,那不但是执著而已,简直断人行善之门,引人走上拨无因果的恶道,这该是多么的危险!经中说:『宁起有见,如须弥山,不可起空见如芥子许』,也可知执无的过失了。有是从缘起法的存在而说的,无是从存在法的否定而说的,这都是世俗的,假名的。真正悟入毕竟空性,得究竟解脱,『灭者即是不可量』。阿含经以从薪有火,薪尽火灭作喻;此火的灭性,不可说何处去,更不可说有说无了。毕竟空寂,是超越有无而不可以有漏心分别是有是无的。后期的大乘佛教,强调『如来实不空』的妙有,以性空为不究竟,这显然是执著如来是有了。否则,毕见空寂性,离一切戏论,如何执为不究竟?以性空为究竟而假说妙有,已经容易混入梵我的真常妙有论,何况说不了义呢?中期佛教者说:如来以性空为法身,不可说有说无,也唯有超情绝见,才能保持佛教的特色。所以在诸法「性空中」「思惟」如来死后去死后不去,是「不可」以的。因为如来从本已来,就是毕竟性空的。如来在世时,破斥外人有无的推论,以不答覆表示此意。可是,「如来灭度」以后,有所得人,邪见深厚,又纷纷的「分别」他的「是有」是「无」,是有无。灰身灭智的无,与常住微妙的有,同样的是戏论。戏论是虚妄分别,以为是确如所说所知的。「如来」超「过」了「戏论」,其实阿罗汉等都过戏论的。所以外道以有无等问佛,一概不加答辩。可是世间的「人」偏要妄自推度,「生」起种种的「戏论」,分别如来的是有是无。从自性见出发的「戏论」,是「破」坏「慧眼」,障覆了真智的。有此等戏论,即不能体悟寂灭性,不见法,也「不」能真「见佛」了。这唯有破自性见,远离种种戏论,开般若慧眼,才能真见如来法身。 辛二 显真实 如来所有性 即是世间性 如来无有性 世间亦无性 上面说戏论者,永不见佛,或者又要以为离执者能亲见如来常住不变。所以,更说此一颂。如来在世时,有缘起的假名如来。此缘起「如来所有」的实「性」,就「是世间性」,不要以为离世间法,别有如来。这是即缘起而显示本性空寂的。如来的本性,即毕竟空寂,与世间法的性空,平等平等。所以说:「如来无有」实自「性」,「世间」也就是「无」有实自「性」的。在此缘起假名的性空中,如来与世间同等的。在无自性的毕竟空中,世间与如来也没有差别的,法法都也是平等的。『生死即法身』,约此意说。如来在世,尚且是『若欲见佛者,应观空无相』,何况如来灭度以后? 观颠倒品第二十三 上品就如来性观察,而如来之所以为如来,是由断烦恼、破颠倒而成的。烦恼根本,是贪、恚、疑的三毒,也称三不善根。众生所以流转生死,不能解脱,就由于颠倒烦恼。因此,一分声闻学者,以为有真实的烦恼与颠倒;有真实的颠倒与烦恼可生可灭,起自性的执见。不知如有自性的颠倒烦恼,就根本不生不灭。颠倒烦恼是如幻的假名生灭而实不生不灭,所以能正见颠倒烦恼不生的,才能真的得到解脱。阿含经说:颠倒的生起,是由六根的触对六境,无明触相应,生起执著所致。如以为这色相很好看,声音很好听,合乎自己内心的情境,就起乐受,有贪爱。假使以为这色相不好看,这声音不好听,不合自己内心的情境,就起苦受,有镇恚。取着境界的净不净相,生起可意不可意的情绪;着了相,就生起颠倒烦恼了。经中说到远离烦恼,特别着重『守护六根』,就是在见色闻声的境界上,不取不着,不为可意与不可意的情境所牵而起烦恼。这不着,是佛法解脱的根本论题。取相分别他的如何,是因;引起贪恚疑的烦恼,是果。取相分别与颠倒烦恼,有因果的关系。为什么要忆想分别呢?经中说是不正思惟。不能正确的如其法相而了知思考,所以就执著境相;由执著境相,就起忆想分别;由忆想分别,就起贪等的颠倒烦恼了。反过来,烦恼是由颠倒来,颠倒是由妄想分别有,妄想分别是从不正思惟生。灭除烦恼,即与他相反,从如实正观下手,也可以不言而知了。 着相颠倒,是虚妄的,要以不颠倒的真实击破他。所以说:常、乐、我、净是所对治的四倒,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是能对治的四正。这本是对虚妄说真实的方便门。有所得者,不见佛意,以为实有颠倒可断,实有四正可修,所以本品要评判他。无常计常,苦计为乐,无我计我,不净计净的四倒,声闻学者有两派的见解不同:一切有部说:常、我两颠倒,是彻底无有的,纯粹是有情的计执。净、乐两颠倒,倒不是完全执苦为乐,计不净为净。 客观的境相,确有苦、乐,与净、不净相的。不过缘少分的净与乐,行相颠倒,以为一切都是清净,一切都是快乐。抹杀了客观的苦与不净的事实,这才成为颠倒。二、经部说:常、乐、我、净的四倒,不是客观境相实有的,全是主观内心的错误执著。虽有两说不同,但主观的忆想分别,都认为真实有,这是没有差别的。 声闻学者说常、乐、我、净是四倒,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是四正。一分的大乘者说:这都是颠倒,所以说有八倒。因为,法身、涅盘,是常住的、妙乐的、自在的、清净的,假使执著法身涅盘,也是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,同样的堕于颠倒。所以,在生死边,要破常、乐、我、净的四倒;在涅盘边,要破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四倒。这样,在生死边,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是四正;在法身边,常、乐、我、净是正了。性空者所依般若经等,认为常无常等,都是缘起假名的。如果执有真实的自性,不论说常,说无常,说苦,说乐,说我,说无我,说净,说不净,都是颠倒。所以,即缘起而观性空时,常无常不可得,……我无我不可得。 烦恼,在观染者品中,曾经破斥过。但那是说烦恼与染者的无自性,起烦恼不成,观集谛的烦恼不可得。本品从苦集灭的立场说,忆想分别生起烦恼的苦集,是怎样的生起;见灭谛而灭除烦恼,是怎样的除灭。烦恼是缘起如幻的,不理解这点,不但不能生起,实也不可灭无,苦集灭就不成立了。 戊二 观所灭的倒惑 己一 遮破颠倒之生 庚一 观烦恼不生 辛一 叙执 从忆想分别 生于贪恚痴 净不净颠倒 皆从众缘生 六根取于六境的时候,不能正确的体认境界的真相,内心就生起种种的忆念妄想,分别他这样那样,这就是遍计执性。因为妄想分别,所以就「从忆想分别」中,「生」起「贪恚疑」的三毒烦恼──清净境起贪,不净境起恚,净不净的中庸境起疑。可见「净不净颠倒」,「皆从」此「众缘生」。清辨论师说:以忆想分别,分别净不净;由净不净倒的种种所缘,就生起贪恚疑来。但外人所说,在确认有此因有此果,成立贪恚疑的烦恼实有性。以为不能像性空者所说,一切是性空的假名。 辛二 破执 壬一 无性门 若因净不净 颠倒生三毒 三毒即无性 故烦恼无实 外人以种种缘境的颠倒为因,成立三毒;论主即从他所承认的缘,破除他的自性有。既由净不净的众缘有烦恼生,那应该知道缘生是无自性的。既是「因净不净」的「颠倒」众缘,而「生」贪恚疑「三毒」,这「三毒」就是「无」自「性」可说。无自性即无实体,「烦恼」是「无实」的,决不如外人所执的缘生自相有。 壬二 无主门 癸一 无自我即无所属 我法有与无 是事终不成 无我诸烦恼 有无亦不成 谁有此烦恼 是即为不成 若离是而有 烦恼则无属 烦恼是能依,有能依必有所依,所依是染者。有所依的染者,能依的烦恼才有所属;没有所依的染者,烦恼就无所系属了。犊子系他们,是主张有我的,现在观察这自我的可得不可得。依青目论释本:你所说的「我」及烦恼「法」,是「有」呢?还是「无」呢?说有不可,说无也不可。说有我,有烦恼,这烦恼是「不」得「成」的;说无我,无烦恼,更是不用说了。我究竟有没有呢?种种寻求,我是不可得的。「无」有实在的自「我」,虽说「诸烦恼」是「有」是「无」,自然也是「不」得「成」的了。如以为无我而烦恼可以成立的,试问「谁有」这「烦恼」呢?无人有此烦恼,可见他是「不成」的。假使说「离」了人有烦恼的独立存在,那「烦恼」就「无」所系「属」了。无所属的烦恼,即不属于有情的;这如何可以呢?然依清辨论师所释颂本,我法有与无的『法』字,有无亦不成的『无』字,都是没有的;意义更为明白。意思是:我有呢?无呢?有我无我都不成。无我有烦恼,就无所系属。 癸二 无垢心即无所属 如身见五种 求之不可得 烦恼于垢心 五求亦不得 一分学者,不承认有真实我,但烦恼还有所属,即属于心。烦恼是心所,心是心王,心所系属于心王,与心王相应,这是一切有部等所说的。依有部说:我虽是的确不可得的,但烦恼不能说无所属;有所属,即可以成立烦恼是实有的。论主批判他说:「如身见」执有我,无论说离蕴有我,即蕴有我,五蕴中有我,我中有五蕴。五蕴属于我──如此「五种」观察,都是「求之不可得」的。五蕴的系属于我,等于说「烦恼」系属「于」有漏的「垢心」。烦恼中求垢心。也可以「五」种去寻「求」他。这同样是「不」可「得」的。如以为有漏心识与贪等共生,贪等三毒是烦恼,识是烦恼所染污了的垢心。试问:一、垢心即烦恼吗?即烦恼,垢心应就是心所,应是种种而非一心的;垢心也更应有所属了。二、离烦恼有垢心吗?离烦恼而有垢心的别体,是无可证明的;如离烦恼,即没有染污相;无染污相,就不成其为垢心了。三、烦恼在垢心中,四、垢心在烦恼中,这还是别体的;仍有垢心无染污相的过失。五、烦恼系于垢心,这还是有烦恼的独立性,应离烦恼而有垢心可得;但这是不可得的。在这五种求中,求垢心更不可得;没有垢心,烦恼还是无所属,怎么可说烦恼系属于心呢? 上来三颂,也可说:上二破有漏的心所,下一破有漏的心王。又垢心即烦恼,是心通三性的经部师,王所一体论。垢心离烦恼,是心性本净的大众分别论者,王所别体论。下三句,都是王所别体而相在相应的,与一切有部心性无记说同。本颂虽简,已遍破此等异说。 壬三 无因门 净不净颠倒 是则无自性 云何因此二 而生诸烦恼 外人说净不净颠倒,能生起三毒;颠倒是因,三毒是果。假定真有净不净颠倒的实性,还可说由他生三毒。但事实上,「净不净颠倒」,也「是」「无」有实「自性」的。没有实自性,现起有自性,所以名为颠倒。颠倒既没有自性,怎么可以「因」这无自性的净不净的「二」种颠倒,「而生」起真实的「诸烦恼」来呢?从非实有生实有,这是有大过失的!净不净颠倒,即是遍计所执性的,唯识学者以为是增益的,无实的。但从遍计执性的薰习为因,却能生自相有的依他起,岂不也同样的值得考虑吗? 辛三 转救 色声香味触 及法为六种 如是之六种 是三毒根本 外人为了避免无因的过失,所以转救道:不能说颠倒因是无自性的,就不能生烦恼果,烦恼是可以有的。要晓得清净与不清净,不是由颠倒心而妄执有的,是外在境界所确有的。境界,是「色声香味触及法」的「六」尘,境界是实有的。经过了六根感觉机构的取相,依根取境而生识;境界上所有的净不净相,也确实生超心识的净不净相的认识。不过行相颠倒,生起执著,于是发生贪恚疑的染污作用。所以,色等「六种」境界,「是三毒」的「根本」。境界是确有的,境相的净不净也是确有的,所以不能说没有烦恼颠倒的实性。这着重境相的实有,是说一切有部等所主张的。有部以为净不净,以及境界相,不能说是主观的意境,有他的客观性;这里面也含有相对的真理。不但六尘境界可以有缘起的因果特性,不全是主观的产物。就是净不净,也有他相对的客观性。否则,审美的标准,就不能成立了。如所见的颜色,如可人意的,是清净的,美的,他必然有色素的和谐性。见黑暗而抑郁,见光明而欣喜,这虽不离根识,而也有他的相对的净美的。又如所听的音乐,凡是美的净的,必合于乐律。不过缘起是无自性而有矛盾的;所以在不同的心境中,注意于缘起法的某一点,即可以随感见而不同。如整齐是美的,但又是呆板的;不整齐是杂乱的,但不整齐的调和,也是可意的。净相可以是缘起相待的,决不能说纯是主观的。经部师及一般唯心论者,不知此义,看作纯主观的,未免抹杀缘起的客观性。不过,有部学者,忽略了缘起相对性,以为是自性有、真实有的,所以论主要破斥他,显出他的错误。 辛四 破救 壬一 正破 癸一 境空门 色声香昧触 及法体六种 皆空如焰梦 如乾闼婆城 如是六种中 何有净不净 犹如幻化人 亦如镜中像 外人以六尘的境相,净不净相,是真实自性有的,可以为生起三毒的根本。论主直以境空如幻的正义,遮破他。「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及法」──「六种」体性,都是「空」无自性的,「如」阳「焰」,如「梦」境,「如乾闼婆城」,一切是空无所有的。六种境界,已是空无所有的,在这「六种」境界「中」,还「有」什么「净不净」相呢?当知这净不净相,也是「如幻化人」「如镜中像」的啊!一切是如幻如化,怎么可说有实有自性的六境,实自性的净不净相!又怎么可说有实自性的净不净相,生起贪恚疑的三毒烦恼?色声等如幻、如化,阿含经中是常说到。论主依佛说,显示境相的不实。然性空者的境相不实,决不如唯心者把他归结到唯心。境相不实,只是缘起无自性;而此境相的形形色色,一切都承认他,不是从属于心,是心所变现的。唯心者的心,即是烦恼垢心等;他不是境相的决定者,反而是不离境相而存在的哩! 癸二 相待门 不因于净相 则无有不净 因净有不净 是故无不净 不因于不净 则亦无有净 因不净有净 是故无有净 净不净相是缘起有的,是互相观待有的。离了净相,就没有不净相;离了不净相,就无有净相。如演戏,有奸臣才有忠臣,有忠臣才有奸臣。离了奸臣,忠臣就显不出;离了忠臣,奸臣也无所表示了。怎么能成立净不净相的真实自性有呢?真实自有,即失去因缘义;不待他,即不能成立。所以,「不因」「净相」,那就「无有不净」相。如承认「因净」相才「有不净」相,不离了净相的缘,不净相即没有真实自性。所以说:「是故无不净」。反之,「不因于不净」相,净相即没有所待的,净相就不成。所以说:「则亦无有净」。假使承认「因不净相」才「有净」相,那么,离了不净相,净相就不可得了。所以说:「是故无有净」。这样,不待,不能成立;待,又没有自性。净不净相的所以空,本论不是从认识论去说明,而是从缘起因果去开示的。因净不净相的实性是空,所以认识的时候,才有随见不同的事实。 壬二 结成 若无有净者 由何而有贪 若无有不净 何由而有恚 本颂,结归到烦恼的不实非有。有净可以说有贪;有不净可以说有恚;有净不净的中容性,可以说有疑。既如上所说,「无有」清「净」,那里会「有贪」爱的生起?「无有不净」,又那里会「有」镇「恚」的生起?无有净不净,疑烦恼的无由生起,是不言可知了。所以,烦恼都是无自性的,并没有他的实体。 庚二 观颠倒不成 辛一 空寂门 于无常着常 是则名颠倒 空中无有常 何处有常倒 若于无常中 着无常非倒 空中无无常 何有非颠倒 可着著者着 及所用着法 是皆寂灭相 云何而有着 若无有着法 言邪是颠倒 言正不颠倒 谁有如是事 三毒,以缘境的颠倒而起;所以进一步正观颠倒的实无自性,显出烦恼的不实。有所得的声闻学者,以常、乐、我、净为错误颠倒,以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为正确的不颠倒。其实,颠倒与非颠倒的自性不成。什么是颠倒?如这法是这样,而违反他的本相,看作那样,这就是颠倒。什么是非颠倒?如这法是这样,就把他当作这样看,这是非颠倒。但是,违不违反诸法的本相,要有倒与不倒的本相才可说。如果本相本不可得,这还说什么违反不违反?就以四倒四非倒说吧:假使有诸行「无常」、诸法无我、诸受是苦、诸身不净的实自性,违反他的本相,而执「著」诸行是「常」住,诸法是有我,诸受是快乐,诸身是清净。确实有此颠倒的自性,「是」即可以说「名」为「颠倒」。但以正理观察,寻求他的自性,在诸法毕竟「空中」,「无有常」、乐、我、净的四法实性的,这那里还「有常」、乐、我、净的四「倒」呢?同样的,假使「于」真实自性的「无常中」,执「著」他确实是「无常」,苦中执著他是苦,无我中执著他是无我,不净中执著他是不净,这可以说如对象的本相而知,可以说是「非」颠「倒」。但以正理观察,在诸法毕竟「空中」,是「无」有「无常」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实性,这那里「有」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「非颠倒」呢?所以,倒与非倒,是缘起的假名;在诸法性空中,平等平等,同样地不可得,没有倒与非倒的差别。所以般若经等,正观法相的时候,总是说常与无常不可得等。此二颂,破常倒,指空中没有常住自性;破非颠倒,指空中没有无常自性。这也是以缘起无性门观察,不在认识论上说。 倒与非倒的产生,主要的是由执不执著。说到执著,计有四种:一、「可着」,是所着的境界;二、「著者」,是能着的人;三、「著」,是在起执著时的着相;四、「所用着法」,是执著时所用的工具。所用的工具,可说是吸取外境的六根;着相,是根境交涉时的那种染着性;能著者,是起执的我;所着的境,就是六尘。外人以为有此四事,即有取着;有取着,当然就有颠倒。然而,在深入诸法性空中,这四事都「是」「寂灭」离戏论「相」的;没有此四事的实性,那里真「有」取「著」的实性可得!这样,「无有」实自性的「着法」可得,就不可以说「邪」执「是」错误的「颠倒」,「正」观是非错误的「不颠倒」。试问毕竟空寂无自性中,「谁有」这倒非倒的「事」情呢? 辛二 已未门 有倒不生倒 无倒不生倒 倒者不生倒 不倒亦不倒 若于颠倒时 亦不生颠倒 汝可自观察 谁生于颠倒 诸颠倒不生 云何有此义 无有颠倒故 何有颠倒者 空寂门,是直约空寂不二门说的。以下,约依缘起以观无自性说。第一颂中,初二句,依法作已未门破;后二句,依人作已未门破。如说有颠倒生,是这法有了颠倒而后生起颠倒,是本无颠倒而后有颠倒?假定这法先已「有」了颠「倒」,有了颠倒,就「不」应当再「生」颠「倒」。假定这法原来「无」有「颠倒」,无有颠倒,也「不」可以说能「生」颠「倒」。无倒生倒,这犯从无生有的过失。有倒生倒,这犯生而复生的过失。所以,有无都不可说能生颠倒。外人想:不错!法上有没有颠倒,都不可以说有生,但有能起颠倒者,所以能生颠倒。这还是不可以!如说人生颠倒,是这人先有颠倒,是颠倒者,而后生颠倒?还是他本无颠倒而后有颠倒生?已成颠倒的颠「倒者」,能生是不对的;既成了倒者,就有了颠倒,「不」能再说他「生」颠「倒」!如这人本不是颠倒的,既非颠倒者,又怎么可以生起颠倒呢?所以,「不倒」者「亦不」生颠「倒」。 第二颂,约倒时破。外人以为有倒无倒都不能生,在正当颠倒的时侯,是可以说有颠倒的。这仍不行!倒时是观待已倒未倒建立的,离了已倒未倒,倒时根本不可得。倒时尚且不可得,又那里能生起颠倒?所以说:「若于颠倒时,亦不生颠倒」。如一定要固执倒时有颠倒生,那「可」以「自」己审细「观察」一下,看看是有那个在颠倒的时侯,「能」够「生」于「颠倒」?如观察不到,那就不可以妄说倒时有颠倒生。 第三颂,依青目的解释:外人以为「颠倒不生」,就是颠倒的真实,于真实中生起执著。所以论主进一步破斥说:怎么可以说不生是颠倒的真实?不特不可执不生是颠倒的真相,就是非颠倒的无漏法,也不可名为不生相呢?这样解释,可说上二颂破颠倒的生,此破颠倒的不生;但文义不大连贯。依清辨说,从上面的三时无倒看,可以知道「诸颠倒」是「不生」的了。颠 倒不生、那里还「有」什么邪是颠倒,正非颠倒的意「义」呢?「无有颠倒」的法,又从那里「有颠倒者」的人呢?清辨的解说,比青目释更好。 辛三 有无门 若我常乐净 而是实有者 是常乐我净 则非是颠倒 若我常乐净 而实无有者 无常苦不净 是则亦应无 执有常乐我净颠倒实性,那可再以实有实无门观察。假定「我常乐净」四者,「是实有」自性的。常,我说他「是常」,这恰如他的本相;乐我净,说他是「乐」,是「我」,是「净」,这也各各恰如他的本相,这怎么可说是颠倒呢?所以说:「则非是颠倒」。不是颠倒,就是正见,一切众生有这正见,也就应该得解脱!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。假定闻论主所破,以为「我常乐净」四者,是「实无有」的。实无所有,那么,无我、「无常、苦、不净」的四正,也就不应当有了。为什么呢?有常乐我净的四倒,离四倒才可说有无常、苦、无我、不净的四非倒;四倒既实无,四非倒的正观,自然也就没有了。同时,颠倒即不能正见,不能恰如不颠倒的本相而起。反之,才有四非倒。如没有颠倒,也没有正见法相的非倒了。所以说:「是则亦应无」。 己二 结成烦恼之灭 庚一 正显 如是颠倒灭 无明则亦灭 以无明灭故 诸行等亦灭 论主说:颠倒不可得,不颠倒不可得。如不了解性空宗的大意,以为颠倒、不颠倒一切都没有,这真是拨无邪正的大邪见了!不知烦恼起于颠倒,颠倒原于自性见。有了自性见,这才取着诸法,有想倒、心倒、见倒的种种颠倒生。不知是戏论的颠倒,取着实相,所以烦恼现起,生死轮回了。如能如上面所说,正见颠倒的实相不可得,诸「颠倒」即「灭」。颠倒灭就不起烦恼。烦恼虽多,根本而主要的是「无明」,所以颠倒灭,无明「亦灭」。「无明灭故」,三业「诸行」也灭。诸行灭则识灭,识灭则名色灭,生老病死「等亦灭」了。本颂正明苦集灭道的正义。苦集是烦恼;苦集的所以可灭,在于实无自性。所以直从烦恼的无自性观察,即能烦恼不生,而得苦集的寂灭。 修学佛法,主要的是断烦恼,解脱生死,如本论所说的无明灭。但大乘佛法中,也说不断烦恼。这因没有烦恼的实相可破,只要体解烦恼本性空寂,本来寂静,自性涅盘,这就可以离烦恼得解脱了!如晚间误认绳子为蛇,生起极大的恐怖,感到无限的苦痛。要消释他的痛苦恐怖,只需指明这是绳,理解了这里根本没有蛇,那他一切恐怖与痛苦,立刻就消失无有了。所以理解无烦恼可断,这才是真正的断烦恼;无生死可了,这才是真正的了生死。从胜义中说无烦恼可灭;世俗谛中,大有烦恼可断。但这样的断烦恼,与不断是相成而不是矛盾的。因为不断,所以可断;也因可断,才知他实无自性可断呢?这在下面二颂中,明白的指示出来。 庚二 遮显 若烦恼性实 而有所属者 云何当可断 谁能断其性 若烦恼虚妄 无性无属者 云何当可断 谁能断无性 假使不解性空而不无假名,执著烦恼可断,以为「烦恼」的体「性」是「实」有的,是「有所属」的──属于自我,或属于垢心。那就根本不可断,所以说:「云何当可断」。假使说可断,试问:谁「能断」这烦恼的实有「性」?若有力能断此实有性,那他就是实相的破坏者,也不成三乘圣人了。假定说「烦恼」是「虚妄」,「无」有他的实「性」,也「无」有他的所「属」。这空无一切的「烦恼」,怎么可断呢?所以说:「云何当可断」。假使可以断,试问:又是「谁能断」这「无性」的烦恼呢?如第二头是无的,谁能斩割他呢?所以要有烦恼可断,这烦恼必是无自性的;无自性的烦恼,在缘起假名中,又是必有的。可以从缘生起,有他的作用,也是属于假名的众生所有;这才众生以中道正观,观破烦恼,烦恼离系,寂然不生,这才叫断烦恼呢! 观四谛品第二十四 如来是能证者,四倒是所断的惑,断了烦恼,就能体悟真理、证入涅盘了。所见的真理,是四谛。虽学者间,有见四谛得道,与见灭谛得道的诤论,然在性空者,这决非对立的。洞见本性寂灭的灭谛,与正见缘起宛然的四谛,也是相成而不相夺的。四谛是佛法的教纲,世出世间的因果起灭,都建立在此。苦谛是世间的果,集谛是世间苦果的因;灭是出世间解脱的果,道是证得出世寂灭的因。所以经说:『有因有缘集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集;有因有缘灭世间,有因有缘世间灭』。说到苦,以五蕴身或名色和合为苦,有三苦、八苦等。集就是爱:爱、后有爱、贪喜俱行爱、彼彼喜乐爱。其中,后有爱尤为主要。到了学派中,说集含有业;有以爱为主,有以业为主,有双取爱与业的。灭是涅盘,也就是三无为中的择灭无为。道是八正道;后来,化地部学者说五法为道,瑜伽学者说止观为道。这四者,何以名四圣谛?谛是正确不颠倒,是真、是实的意思。就事实说,五蕴身有三苦、八苦的逼迫,集有烦动恼乱身心的作用,这是世间苦集二谛的事。灭是苦痛的解脱,道是修行上进的行为。凡夫不能了解四谛的事,圣者以他真实的智慧,能正确的知道:苦的的确确是苦,集实为感受生死的根本原因,灭真实是生死永灭不再轮回,道是确实能得解脱,所以叫做谛。然而,圣者不仅知种种事相,而是在事相上正见必然的理性。所以说: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是苦谛的理,集、因、缘、生是集谛的理,灭、尽、妙、离是灭谛的理,道、如、行、出是道谛的理。这只是一分学者作如此分配,其实并不一定。如无常可通三谛,无我可通四谛。克实的说,一面从事相上而知他的确实是苦是集等;一面依现实有漏的法,深见无常、苦、无我、涅盘空寂。从四谛别别的理性,悟入一切归于空寂的灭,契入一切空寂,即是见谛得道了。圣者悟证四谛的理,确然如此,非不如此,是真是实的,所以叫四圣谛。 一般声闻乘学者,在四谛的事相上,执著各各有实自性;又对四谛的理性,看作各别不融,不能体悟四谛平等空性,通达四谛的不二实相。佛法的真义,于缘起性空中,四谛的自性不可得,会归四谛的最高理性,即无我空寂,也即是自性寂静的灭谛。心经说:『无苦集灭道』,也就是此意。一分大乘学者,离小说大,所以说有有作四谛,无作四谛;有量四谛,无量四谛;生灭四谛,无生四谛。天台家因此而判为四教四谛,古人实不过大小二种四谛而已。以性空者说:佛说四谛,终归空寂。所以,这是佛法中无碍的二门。真见四谛者,必能深入一切空的一谛;真见一谛者,也决不以四谛为不了。三法印与一实相即无碍,四谛与一谛也平等不二。不过佛为巧化当时的根性,多用次第,多说四谛。实则能真的悟入四谛,也就必然深入一实相了。 本品在中论中,是最重要的一品。佛弟子常引用的中论名句,都在本品。其他的诸品,是随着随破,每难见论主真意。唯有本品,明显的指出,破除实有自性的妄执,显示诸法性空的真实,成立如幻缘起的诸法。所以,龙树说一切法空,意在成立,深刻的显示一切法,不是破坏一切法。空是一切诸法的真实,所以论理的解说,生死的解脱,以及一切,都必须透此一门,才能圆满正确。从本品中,更明白龙树的法法空寂,与四谛决非对立,也决非有大小的不同。在性空中,正见四谛,是论主的真意,也是释尊的教义所在了。然而,空义到底是甚深的,不能善见性空大意,以为空是什么都没有,那就不但不能在性空中得到法益,反而有极大的危险,落于一切如龟毛、兔角都无所有的恶见,堕入怀疑论、诡辩论的深坑。要避免恶空的过失,唯有善解空性,本品即特别的重视此义。 戊三 观所知的谛理 己一 外人难空以立有 庚一 过论主无四谛三宝 若一切皆空 无生亦无灭 如是则无有 四圣谛之法 以无四谛故 见苦与断集 证灭及修道 如是事皆无 以是事无故 则无有四果 无有四果故 得向者亦无 若无八贤圣 则无有僧宝 以无四谛故 亦无有法宝 以无法僧宝 亦无有佛宝 如是说空者 是则破三宝 外人难说:如中观论师所说,「一切」都是「空」的,一切都是「无生」「无灭」的,那不是「无有四圣谛之法」了吗?苦、集二谛,是生灭因果法;有生灭的苦集,才可以修道谛对治;净治了苦集,就『生灭灭已,寂灭为乐』,证到灭谛的涅盘。所以,灭也是依因果生灭而建立的。如生灭的苦集二谛都无,灭谛不可得,道也就无从修了。这等于否定了佛法。 外人说的一切法空,无生无灭,与论主说的一切法空,无生无灭,意义是完全不同的。论主说一切皆空,无生无灭,是以闻思修慧及无漏观智,观察诸法的真实自性不可得,生灭的自性不可得;从自性不可得中,悟入一切法空。这是胜义谛的观察,在世俗谛中,虽没有自性,没有自性生灭,而假名的缘起生灭,是宛然而有的。实有论者心目中的空,是一切无所有;生不可得,灭也没有。这是对于空义的认识不够,所以作如此诘难。 外人以为:有四圣谛,才可说有四谛的事行。如真的「无」有「四谛」,那就佛弟子的「见苦」,「断集」,「证灭」,「修道」的「事」情,也就都「无」所有了。佛经说四谛,略有二义:一、修行者无漏真智现前,在见道的时侯,如实能觉见四谛的真相。四谛都名为见,见苦、见集、见灭、见道,各各生眼智明觉。本所不知,本所不见的,而今已知了见了。此四谛,约事理的真实相说,约如实的觉悟说。二、即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,唯说苦谛为见,这是约修行的过程说的。苦之所以为苦,必须正确的了解,才能起出世的正法欲,倾向于离苦的佛法;这叫见苦。见了苦,进一步探求苦的原因,知道苦是由集招感来的;要想没有苦,必须解决集,所以集要断。灭是寂灭空牲,是出世的涅盘果,是佛子所证到的解脱;所以说证灭。灭不是无因而证得的,要修出世的解脱道,才能证得,所以说修道。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,是出世间的事行。如没有四谛事理,见无所见,断无所断,证无所证,修也无所修了! 没有四谛的行事,四果也就不可得,所以说:「以是事无故,则无有四果」。四果是四沙门果,是以智证如,含得无漏有为无为的功德;这是由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而得的。没有这修行四谛的事情,那里会成就沙门果的功德?因为「无有四果」。四得四向的人,也就没有了。所以说:「得向者亦无」。四得,是得初果,得二果,得三果,得四果。四向,是初果向,二果向,三果向,四果向。次第是这样的:起初修行,到加行位以上,就称初果向。正见谛理而断惑,仅剩七番生死,名为得初果。后又修行前进,开始向二果;能进薄欲界修所断烦恼,唯剩一番生死,名为得二果。再重行前进,走向三果;等到断尽欲界烦恼,不再还来欲界受生死,名为得三果。又更前进,直向四果;断尽一切烦恼,此身灭已,不再受生,即名得四果。这是约佛弟子修行的境界浅深,而分此阶位。 四得四向中,初果向是贤人,其余的三向四得,是圣者,合名八贤圣。 有四得、四向,可以说有八贤圣;四得、四向不可得,八贤圣也就无所有。如「无」有「八贤圣」,那也就「无有僧宝」了。不特没有僧宝,因为「无有四谛」的关系,也就「无有法宝」了。僧是僧伽的简称,意义是和合众,指信佛修行的大众。宝是难得贵重的意思,以赞叹佛教僧众的功德。真实的僧宝,是要证悟谛理的,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;如七圣,才可说是真实的僧宝;这是不分在家、出家的。凡是『理和同证』的,都名为僧。一般的出家佛弟子,『事和同行』,就是没有得道,也叫僧宝,但这不过是世俗而已。法宝是四谛的实理。法,有普遍、必然、本来如此的意义,即真理;四谛合于此义,所以说是法宝。而法宝最究竟的,即是寂灭的实相。所以法宝有深刻的内容,不是口头的几句话,书本上的几个字。以经卷或讲说为法,那因他能表诠此普遍真实的谛理,所以也假名的称为法宝。自觉觉他的佛宝,是由觉法而成的,不是离了现觉正法,能成等正觉的。同时,佛也是人,在事在理,都与圣者一味,也是在僧中的。所以,如法与僧不成,佛也根本不可得。所以说:「无」有「法」宝、「僧宝」,也就「无有佛宝」。这样,「说」一切法皆「空」的性空论「者」,不是「破」坏「三宝」了吗?佛说罪恶最大的,无过于破坏三宝,拨无四谛;这是最恶劣的邪见。这样,性空者说一切皆空,是大邪见者,是断灭见者!外人以最大的罪名,加于性空者的身上。 庚二 过论主无因果罪福 空法坏因果 亦坏于罪福 亦复悉毁坏 一切世俗法 实有论者的意见,性空者不但是破坏了出世法的三宝与四谛。一切法空的「空法」,也破坏了世间的「因果」。因果是前灭后生的;如是空无生无灭的,还有什么因果可说?有因果才有罪福业报;没有因果,罪福也就无有,所以「亦坏于罪福」。罪福是善恶业报,世道治乱,就看善恶的消长如何。如人人有罪福的观念,世间就可成为道德的世界。印度有外道说:如在恒河南岸,杀死无数人,没有罪;在恒河北岸,行广大布施,也没有福;这是否认罪福的代表者。性空者破坏罪福,岂不与他们采取一致的态度!因果罪福都毁坏了,自然也就「毁坏一切世俗法」。 外人所以这样的责难论主,因为他以为空是一切都没有。所以,凡认空是空无的,认为不能建立一切的,即一定要批评性空,说性空者堕于恶见。就是大乘中的不空论者,还不也是说空是不了义吗?所以,不但有所得的小乘学者,不能正确的解了性空,要破坏空法;有所得的大乘学者,不知即性空中能建立一切法,也就要以空为不了义、不究竟的。无论他们怎样的反对一切法性空,从他们破空的动机去研究,可以知道,他们是怖畏真空,怕空中不能建立一切,破坏世出世间的因果缘起。他们要建立一切,所以就不得不反对空性,而主张自相有、自性有、真实有、微妙有。他们也许自以为比空高一级,实际是不够了解真空的。能了解空,决不说空是不了义的。还有同情性空,又说真空不空,这是思想上的混乱!是性空者,又说空为不了义,真实是不空,这是自己否定自己。中观的性空者,如能确切的握住性空心要,一定会肯定的承认空是究竟了义的;认为空中能建立如幻因果缘起的;决不从空中掉出一个不空的尾巴来! 己二 论主反责以显空 庚一 显示空义 辛一 直责 汝今实不能 知空空因缘 及知于空义 是故自生恼 外人破斥论主,是因他不解空义,这是众生的通病,是可以原谅的。所以,论主先从正面显示空义,反显执有的过失。知道了空的真义,理解空不碍有(不是不碍不空),也就不会破斥空了。论主说:你以为主张一切皆空,是毁坏四谛、三宝,及因果、罪福的一切世俗法吗?这是你自己的错误。你所以产生这严重的错误,第一、是「不能知」道「空」;第二、是不能知道「空」的「因缘」;第三、是不能「知于空义」。所以就惊惶起来,「自」己「生」起忧愁苦「恼」了。本没有过失,却要找出过失!性空者如虚空明净,你如何毁得分毫!仰面唾天,不过是自讨没趣。这苦恼,是自己招得来的。外人不了解的三个意义,今略为解释。一、什么是空?空是空相(性),离一切错乱、执著、戏论,而现觉诸法本来寂灭性。心有一毫戏论,即不能现觉。众生有一切错误执著根本的自性见,这也难怪不能了解空相而生起戏论了。二、为什么要说空?佛为众生说空法,是有因缘的,不是无因而随便说的。智度论说:『如来住二谛中,为众生说法;为着有众生故说空,为着空众生故说有』。众生迷空执有,流转生死,要令众生离邪因、无因、断、常、一、异等一切见,体现诸法的空寂,得大解脱,佛才宣说空义。实有、妙有的不空,是生死的根本,是错误的源泉。不特解脱生死,要从空而入(三解脱门);就是成立世出世间的一切法,也非解空不可。不空,只是自以为是的矛盾不通。为了这样的必要因缘,所以佛才开示空相应行。三、空是什么意义?性空者说:空是空无自性,自性不可得,所以名空,不是否认无自性的缘起。世间假名(无自性的因果施设,名为假名,并非随意胡说)的一切法,是不碍空的幻有。性空者的空,是缘起宛然有的。这与实有论者心目中的空,什么都没有,大大不同。如理解空、空因缘、空义三者,何致自生热恼呢? 辛二 别显8 壬一 显佛法甚深钝根不及 癸一 示佛法宗要 诸佛依二谛 为众生说法 一以世俗谛 二第一义谛 若人不能知 分别于二谛 则于深佛法 不知真实义 若不依俗谛 不得第一义 不得第一义 则不得涅盘 这三颂中,前二颂正示佛法的宗要;第三颂,说明他的重要性,又含有外人起疑而为他释疑的意思。 「诸佛」说法,是有事理依据的,这就是「依二谛」。依二谛「为众生说法」:第「一」,「以世俗谛」;第「二」,以「第一义谛」。二谛是佛法的大纲,外人不信解空,也就是没有能够理解如来大法的纲宗。十二门论说:『汝闻世谛谓是第一义谛』。阿含经中有胜义空经,显然以空为胜义谛;又说因缘假名,所以知因果假名是世俗法。外人不见佛法大宗,把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等因果假名,看作诸法的胜义,以为是自性有、真实有的。这才听说胜义一切皆空,以为拨无一切,破坏三宝、四谛。这是把一切世俗有,看作胜义有了。他们不知何以说有,也不知何以说空;不懂二谛,结果自然要反对空了。论主要纠正他,所以提出二谛的教纲来。 谛是正确真实的意思。真实有二:一、世俗的:世是时间迁流,俗是蒙蔽隐覆。如幻缘起的一切因果法,在迁流的时间中,没有自性而现出自性相,欺诳凡人,使人不能见到他的真实相,所以名为世俗。二、第一义的:第一是特胜的智慧,义是境界,就是特胜的无漏无分别智所觉证的境界,名第一义;或译胜义。世俗是庸常的,一般的常识心境;胜义是特殊的,圣者的超常经验。或者可以这样说:第一义即实相,实相中超越能所,智如境如,寂然不可得。第一的谛理,名第一义谛。佛在世间说法,不能直说世人不知道的法,要以世间所晓了的,显说世间所不知的。所以说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,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等等。不过,一般人所认识的,常有一种错误的成分,所以必要在此世俗的一切上,以特殊的观智,去透视世俗的颠倒所在,才能体验第一义。所以,佛说法有此二谛:一是世俗的事相,一是特殊的谛理。依世俗而显胜义,不能单说胜义。 谛是正确与真实。然二谛是一真实?还是二真实?假使唯一真实,为什么要说二谛?假使二真实,这就根本不通。诸法究竟的真实,不能是二的,真实应该是不二的。要知世俗是虚妄的,本来不足以称为谛的。世俗的所以名谛,是因一切虚妄如幻的法,由过去无明行业熏习所现起的;现在又由无明妄执,在乱现的如幻虚妄法上,错误的把他认作是真实。他虽实无自性,然在凡夫共许的心境上,成为确实的。就世俗说世俗,所以叫世俗谛。如以这世俗为究竟真实,那就为无始的妄执所蒙昧,永不能见真理。如橘子的红色,是橘子的色相,经过眼根的摄取,由主观的心识分别,而外面更受阳光等种种条件的和合,才现起的。如在另一环境,没有这同样条件的和合,橘子也就看来不是这样红的,或红的浅深不同。然他在某一情境下,确是红色的,好像的确是自体如此的。如不理解他是关系的存在,而以为他确实是红的,一定是红的,那就不能理解他的真相。他的形成如此,由根、境、识等的关系而现前;因为无明所覆,所以觉得他确实如此,不知红色是依缘存在而本无实性的。经中说:『诸法无所有,如是有;如是无所有,愚夫不知,名为无明』。无所有,是诸法的毕竟空性;如是有,是毕竟空性中的缘起幻有。缘起幻有,是无所有而毕竟性空的,所以又说如是无所有。但愚夫为无明蒙蔽,不能了知,在此无明(自性见)的心境上,非实似实,成为世俗谛。圣人破除了无知的无明,通达此如是有的缘起是无所有的性空;此性空才是一切法的本性,所以名为胜义。世俗幻相,虽可以名为世俗谛,但也有世俗而非谛的。如上帝、梵、我、梵天,这不特真实中没有,就是世俗中也是没有的。又如挤眼见到外物的跃动,坐汽车见树木的奔驰,乘轮船见两岸的推移,不是世俗所共同的,所以就世俗说也不能说是真实的;不可以名为世俗谛。世人对于一切因果缘起如幻法,不知他是虚妄,总以为他是真实。就是科、哲学者,虽能知道部分的虚妄法,但在最后,总要有点真实──物质、精神、理性、神,做垫脚物,否则就不能成立世间的一切。这是众生共同的自性见。佛陀说法,成立缘起,就在此缘起中破除自性见;破除自性见,才能真见缘起的真相,解脱一切。因众生的根性不同,佛说法的方便也不同:为根性未熟的众生(下士),说布施、持戒、禅定、生天法,使他得世间的胜利;这是但说世俗谛的法。为利根而能解脱的(中士),说四谛缘起法,使他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。根性稍钝的,但能渐渐而入。如有大利根人(上士),直解缘起法的毕竟空性,直从空、无相、无作的三解脱门,入毕竟空,证得涅盘。所以世俗中说有我,胜义中就说无我;世俗中说一切名相分别,胜义中就说离一切名相分别。其实,这是相顺而不是相违的。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,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,以及戒、定、慧等圣道,从他所现的如幻行相说,都是世俗的;若以无明执见而执为究竟真实,就是大错误。这些世俗幻相,如观无自性空,而证本性空寂,才是究竟真实。若以空为但遮世间妄执,此外别有真实不空的,这也同样的是大错误。所以,不知佛教纲宗的二谛,那就讲空不像空,说有不成有。 二谛又有两种:一、佛说这样是世俗谛,那样是第一义谛,这是以能诠能示的名言、意言,而以诠显为大用的,名教二谛。二、佛说二谛,不是随便说的,是依凡圣心境,名言境及胜义理而说的;这佛所依的,是依二谛。古代三论学者,特分别这两种二谛,颇有精意。然重在依教二谛,显出他的依待性,即二谛而指归中道不二。 世俗不是谛,但圣者通达了第一义谛,还是见到世俗法的,不过不同凡夫所见罢了。法华经说:『如来见于三界,不如三界所见』。所以,声闻行者得阿罗汉,大乘行者登八地以上,一方面见诸法性空,一方面也见到无自性的缘起。这缘起的世俗法,是非谛的,如我们见到空花水月,不是谛实一样。无自性的缘起,是性空缘起;缘起也就是性空。向来说,二谛有二:一、以凡圣分别,称情事二谛。凡情事为世俗谛,圣智事为第一义谛。二、圣者也有二谛,称理事二谛,就是幻空二谛。缘起幻有是世俗谛,幻性本空是第一义谛。即世俗谛是胜义谛,即胜义谛是世俗谛,二谛无碍。双照二谛,到究竟圆满,就成一切种智了。清辨说:世俗谛也是真实的。就世俗论世俗,确有他的实相;但不能说于胜义谛中,也有自相。这样,与第一义谛还不免有碍。应该是:不但胜义谛空性离戏论,不能说世俗是实有;就是在世俗中,也还是无自性的缘起(圣者所见的)。无自性缘起的世俗,才能与缘起无自性的胜义无碍。 解脱生死,在通达第一义谛,第一义谛,就是毕竟空性。凡常的世俗谛,是众生的生死事。就是戒、定、慧学,如见有自性,以为不空,也还是不能解脱生死的。这样,说第一义谛就可以了,为什么还说世俗谛?这不知二谛有密切的关系。性空的所以为性空,是依世俗缘起而显示的;如不明因缘义,如何能成立无自性空?如没有缘起,空与什么没有的邪见,就不能分别。不依世俗说法,不明业果生死事,怎么会有解脱?所以二谛有同等的重要。如「不能」「分别」这「二谛」相互的关系,那对「于」甚「深」的「佛法」,就「不」能「知」道他的「真实义」了。第一义是依世俗显示的,假使「不依世俗谛」开显,就「不」能「得」到「第一义」谛。修行观察,要依世俗谛;言说显示,也要依世俗谛。言语就是世俗;不依言语世俗,怎能使人知道第一义谛?佛说法的究竟目的,在使人通达空性,得第一义;所以要通达第一义,因为若「不得第一义」,就「不」能「得」到「涅盘」了。涅盘,是第一义谛的实证。涅盘与第一义二者,依空性说,没有差别的;约离一切虚妄颠倒而得解脱说,涅盘是果,胜义是境。胜义,不唯指最高无上的真胜义智,如但指无漏的胜义智,那就与世俗失却连络。所以,解说性空的言教,这是随顺胜义的言教;有漏的观慧,学观空性,这是随顺胜义的观慧。前者是文字般若,后者是观照般若。这二种,虽是世俗的,却随顺般若胜义,才能趣入真的实相般若──真胜义谛。如没有随顺胜义的文字般若,趣向胜义的观照般若,实相与世俗就脱节了。所以本文说,依世俗得胜义,依胜义得涅盘。因为如此,实相不二,而佛陀却以二谛开宗。如实有论者的偏执真实有,实在是不够理解佛法。 癸二 显空法难解 不能正观空 钝根则自害 如不善咒术 不善捉毒蛇 世尊知是法 甚深微妙相 非钝根所及 是故不欲说 诸法毕竟空性,要以二谛无碍的正观去观察的。假使「不能」以不碍缘起的「正观」去观「空」,那就不能知道空的真义。结果,或者不信空,或者不能了解空;问题在学者的根性太钝。「钝根」听说空相应行的经典,不能正确而如实的悟见,所以或者如方广道人的落于断灭;或者如小乘五百部的执有,诽谤真空。这样的根性,闻性空不能有利,反而自生烦恼,「自」己「害」了自己。所以佛为利根人,才说空、无相、无作、无生、无灭的法门。须菩提在般若会上,曾对佛说过:不能为一般人说空。佛说:是的。要为大菩萨说;不过一般众生中,如有利根,智慧深,烦恼薄的,也可以为说这一切法性空的法门。佛说法是特重机教相扣的;什么根性,为他说什么法。如为根性低劣的说深法,为根性上利的说浅法,机教不相应,不特受教者不能得益,反而使他蒙受极大的损害。如人参是补品,但体力过于虚弱,或有外感重病的人吃了,反而会增加病苦。这样,一切法性空,本不是钝根人所能接受的。如印度人捉毒蛇,善用咒术的人,利用咒术的力量,迷惑住蛇,不费力的就捉到了。蛇很驯良的听捉蛇者玩弄;蛇胆等有很大的功用。「如不善咒术,不善捉毒蛇」,不但蛇不会被捉住,捉到了也会被蛇咬死的。这譬喻钝根人学空受害,问题在根性太钝,不懂学空的方便,般若经中称之为无方便学者。 「世尊知」道这第一义谛的缘起空「法」,是「甚深」最甚深,「微妙」最微妙,难通达最难通达,不是一般「钝根」众生「所」能「及」的。众生的染着妄执,是非常深固而不容易解脱的。佛知道根钝障重的人,不容易信受此甚深微妙究竟的法门,「故」佛起初就「不欲说」法。如律中说:佛成道后,多日不说法。法华经说:佛成佛后,三七日中思惟,不欲说法,也是这个意思。 上来五颂,开示佛法的宗要,说明空义的甚深难解。可知外人的责难论主,并不希奇,可说是当然有此误会。因外人无知的责难,反而显合空的甚深了! 壬二 显明空善巧见有多失 癸一 明空善巧 汝谓我着空 而为我生过 汝今所说过 于空则无有 以有空义故 一切法得成 若无空义者 一切则不成 此下,申明正义,反难外人。外人不知自己的根性不够,不能悟解空中的立一切法,所以以为「我」执「著」一切诸法皆「空」,以为我是破坏世出世间因果的邪见,「为我」编排出很多的「过」失。其实,「汝今所说」的一切「过」失,在我无自性的缘起「空」中,根本是「无有」的。不特没有过,而且唯有空,才能善巧建立一切。你以为一切都空了,什么都不能建立。可是,在我看来,空是依缘起的矛盾相待性而开示的深义。唯有是空的,才能与相依相待的缘起法相应,才能善巧的安立一切。所以说:「以有空义故,一切法得成」。反过来说:你以为一切实有,才能成立世出世间的一切因果缘起,这不致于破坏三宝、四谛。不知这是错乱的、凡庸的知见,势必弄到真妄隔别,因果不相及,一切都没有建立可能。这才是破坏三宝、四谛哩!所以说:「若无空义者,一切则不成」。 为什么唯性空才能建立一切?空是无自性义;自性是自体实有、自己成立的意思。从时间的前后看,他是常住的、静止的,从彼此关系看,他是个体的、孤立的;从他的现起而直觉他自体的存在看,他是确实的,自己如此的。凡是自性有的,推究到本源,必是实有、独存、常住的。凡有此常、一、实的观念,即是自性见。以诸法为有这自性的,即是执著诸法自性有的有见,也就是与性空宗对立的有宗。说自性有是常住的,佛教的学者,除了后期佛教的不共大乘而外,少有肯老实承认的。他们说:我们也是主张诸行无常的,刹那生灭的。他们确也信受诸行无常,不过从分位的无常,分析到一刹那,就不自觉的在无常后面,露出常住的面目来。诸法是实有的,析到极短的一刹那,前念非后念,后念非前念,法体恒住自性,这不是常住么!即使不立三世实有,立现在实有,此刹那即灭,虽没有常过,就有断过。其实,这是常见的变形,是不能信解如此又如彼的。又如虽说因缘生法,色法是由四大、四尘和合成的。假使把和合的色法,分析到最极微细的极微(空间点),即成一一的独立单位。这独立单位的极微,纵然说和合而有,也不过是一个个的堆积。不落于一,即落于异。凡不以一切空为究竟,不了一切是相待依存的,他必要成立空间上的无分极微色,时间上的无分刹那心。实有论者的根本思想,永远是依实立假。他们的实有,终究不合断、常、一、异的过失。有些宗教及哲学者(后期大乘学者也有此倾向),向外扩展,说世界的一切为整体的,这是大一;时间是无始无终的存在,不可分割,这是大常。大常大一的,即是绝待的妙有。这与佛法中有所得的声闻学者,说小常、小一,只有倾向不同。一是向外的,达到其大无外;一是向内的,达到其小无内;实是同一思想的不同形态,都不过是一是常的实有。此自性实有的,不空的,就失却因缘义。因为自性实有的,究竟必到达自己存在的结论。自己存在,还要因缘做什么?失了因缘,那里还谈得上建立一切!空是无自性义,世间的一切,都是相依相待,一切是关系的存在。因缘生法,所以是空的;空的,所以才有因缘有而不是自性有。如明白空是无自性义,是胜义无自性,而不是世俗无缘起,即能知由空成立一切了。但有见深厚的人,总觉得诸法无自性空,不能成立一切,多少要有点实在性,才可以搭起空架来。如一切是空,因果间没有丝毫的自性,为什么会有因果法则?为什么会有种种差别?这仍是落于自性见,有见根深确是不易了解真空的。空是无自性,一切因缘生法,因果法则,无不是无自性的。虽然世俗法都是虚妄的,错乱的,但错乱中也有他的条理和必然的法则。所以我们见了相对安立的事相理则,以为一切都是有条不紊,不错不乱,必有他的真实性。不知境幻心也幻,幻幻之间,却成为世俗的真实。如有一丈宽的大路,离远了去看,就好像路愈远愈小;这是错乱。可是你到那里,用尺一量,不宽不狭,刚刚还是一丈。如把尺放在那边,走回来再看,路还是小小的,尺也缩得短短的。看来,路已狭了,尺已短了,但还是一丈。所以能量(尺)所量(路),在因缘下而如幻的幻现;但其间能成立安定的法则与关系的不错乱。一切如幻,是可以成立世出世间因果的。我们说空,即是缘起的;缘起的必然表现出相待的特性,相待即是种种的。所以实有论者,以为一切空即不能说明种种差别,实是大误会。反之,在自性实有的见地中,在性空者看来,他才不能成立彼此的差别与前后的差别! 此二颂,为实有论者与性空论者的根本不同点,在性空可否建立一切。性空能建立一切的,是性空者,他一定以空为中道究竟的。性空不能建立一切,即是实有论者,他必然的以为空是错的。或者温和的说,是不了义的。本论为彻底的性空论,读者应深切的把握此意。 癸二 执有成失 汝今自有过 而以回向我 如人乘马者 自忘于所乘 若汝见诸法 决定有性者 即为见诸法 无因亦无缘 即为破因果 作作者作法 亦复坏一切 万物之生灭 论主略指外人的过失说:你「今自」己「有」重大的「过」失,不自觉知,反「而」把这些过失,拿来「回向我」,这不是极大的错误吗?自己有过,应该自己反省、觉悟、革除,为什么向别人身上推呢?把过失推在我的身上,自己以为没有过,这等于「人乘」在「马」上,而「自」己「忘」却自己「所乘」的马,到处去寻马一样。假使,你「见」到「诸法」是「决定有」实自「性」的,那所「见」到的一切「诸法」,就是「无因」「无缘」而有的。诸法有自性,就是自体完成的,本来是这样的,自己是这样的,这自然就失却因缘了。自性见者,推论为有自性才可成立一切,这是不解缘起法所生的错误。他们是离现象而想像实体,所以不能把握时空中的相待依存性。结果,自性有,就不成其为因缘生义。无因无缘,就「破」坏「因果」,破坏「作」业、「作者」、「作法」,以及破「坏一切万物」的因果「生灭」了。性空者不承认有实自性,也决不承认空是破坏一切。如以为实可破一切,这决非正确的空宗学者。 辛三 证成 众因缘生法 我说即是空 亦为是假名 亦是中道义 未曾有一法 不从因缘生 是故一切法 无不是空者 这是引证佛说,证成缘起性空的自宗。佛在胜义空经开示此义;华首经中也曾说过本颂。中国的佛教界,像天台、贤首诸大师,是常常重视应用本颂的。三论师也特别的重视。引此颂以成立一切法的无自性空,是论主的正义所在。一切「众」多「因缘」所「生」的「法」,「我」佛「说」他就「是空」的。虽说是空,但并不是否认一切法。这空无自性的空法,「亦」说「为是假名」的。因离戏论的空寂中,空相也是不可得的。佛所以说缘生法是空,如智度论说:『为可度众生说是毕竟空』,目的在使众生在缘起法中,离一切自性妄见;以无自性空的观门,体证诸法寂灭的实相。所以一切法空,而不能以为胜义实相中,有此空相的。这即缘起有的性空,「亦是中道义」。经中说:『为菩萨说不可得空』;不可得空,即空无空相的中道第一义空。缘起幻有,确实是空无自性的,是佛的如实说,龙树不过是详为开显而已。一切的一切,如不能以缘起假名,说明他是空,就不能寂灭有无诸相,也不能证悟诸法实相。假使不知空也是假名的安立,为离一切妄见的,以为实有空相或空理,这可以产生两种不同的倒见:一、以为有这真实的空性,为万有的实体;一转就会与梵我论合一。二、以为空是什么都没有,即成为谤法的邪见。明白了因缘生法是空的,此空也是假名的,才能证悟中道,不起种种边邪见。这样的解说,为本颂正义。以空为假名的,所以此空是不碍有的,不执此空为实在的;这样的空,才是合于中道的。此说明空不是邪见,是中道,目的正为外人的谤空而说。青目说:『众因缘生法,我说即是空;空亦复空,但为引导众生,故以假名说(空);离有无二边故,名(此空)为中道』。月称说:『即此空,离二边为中道』。──都重在显示空义的无过。 上颂已成立缘生性空的空,是不碍有的,是不着空的正见;下颂才说明一切无不是缘生法,所以一切无不是空的。凡是存在的,无一不是缘生的。所以说:「未曾有一法,不从因缘生」。凡是从因缘生的,无一不是空无自性的。实有的缘生法,决定没有的。所以说:「是故一切法,无不是空者」。这一颂与上一颂的意义,是连贯的,不能把他分开,而断章取义的。离后颂而读前颂,决定会作别解。论主所以引这两颂,因外人与论主诤论,说性空者主张是破坏一切的;论主才引经证成自己,不特没有过,而且这是佛法的精髓,是佛法的真义所在。 本颂,又可作如此说:因缘生法,指内外共知共见的因果事实。外人因为缘生,所以执有;论主却从缘生,成立他的性空。所以说:即是空的。空不是没有缘起,此空是不碍缘起的,不过缘起是无自性的假名。这样,缘生而无自性,所以离常边、有边、增益边;性空而有假名的,所以离断边、无边、损减边;双离二边,合于佛法的中道。这是双约二谛空有而说的。中道,形容意义的恰好,并非在性空假名外,别有什么。这样,假名与中道,都在空中建立的。一切诸法寂无自性,所以是空;缘起法的假名宛然存在,所以是有。这相即无碍法,从胜义看,是毕竟空性;从世俗看,虽也空无自性,却又是假名的。这样,所以是中道。般若经说:『观十二因缘,不生不灭,如虚空不可尽,是为菩萨不共中道妙观』;也就是此意。性空假名无碍的中道,也就是二谛无碍的中道。然而,无一法不是缘生,也就无一法不是性空;依世俗的因缘生法,通达一切法空,是证入胜义的正见。观一切法的空性,才能离自性见,悟入诸法实相。所以,观行的过程,第一要了解因果缘起,得法住智;再观此缘起无自性空,假名寂灭,得涅盘智。依缘有而悟入性空,悟入性空的当下,是一切生灭缘起法都泯寂不现的。因此,在正觉中,不能不所,一切都不可安立。如从真出俗,观性空的假名缘起,见一切如幻缘起法宛然存在。圣者所见的世俗,与凡人所见,就大有不同了。智度论说:『般若将入毕竟空,寂诸戏论;方便将出毕竟空,严土化生』,就是这一修行的历程。加行位中,还没有能现证空寂,没有离戏论,只是一种似悟。在加行位中,确实即有观空,空不碍有的。但依此二谛无碍的悟解,即能深入到毕竟空寂的实证。所以心经说:『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是故空中无色』。观色空的相即不二,而到达现证,却唯是色相泯灭的空相。华严经也说:『有相无相无差别,至于究竟皆无相』。先作圆融观而达到绝待,这是悟入实相的必然经历。如本颂虽明自性空与假名有的二谛相即,而真意在空,这才是指归正观悟入的要意所在,为学者求证的目标所在。末后无不是空者一句,是怎样的指出中论正宗呀! 三论师以中假义解释前颂:众因缘生法是俗谛,我说即是空是第一义谛。二谛是教,是假名;假名而有即非有,假名而空即非空;依假名的空有,泯空有的一切相,这是中道。所说虽略有出入,但他的空有假名说,就是说明了有是假名的非实有,空是假名的非偏空,依此而显中道。虽说三谛,依然是假名绝待的二谛论;不过立意多少倾向圆融而已。中道是不落两边的,缘生而无自性空,空无自性而缘起,缘起与性空交融无碍,所以称之为中道义,即是恰当而确实的。不是离空有外,另有一第三者的中道。 天台家,本前一颂,发挥他的三谛论。在中观者看来,实是大有问题的。第一、违明文:龙树在前颂中明白的说:『诸佛依二谛,为众生说法』,怎么影取本颂,唱说三谛说?这不合本论的体系,是明白可见的。第二、违颂义:这两颂的意义是一贯的,怎么断章取义,取前一颂成立三谛说。不知后颂归结到『无不是空者』,并没有说:是故一切法无不是即空即假即中。如心经,也还是『是故空中无色』,而不是:是故即空即色。华严经也没有至于究竟,终是无相即有相。这本是性空经论共义,不能附会穿凿。要发挥三谛圆融论,这是思想的自由。而且,在后期的真常唯心妙有的大乘中,也可以找到根据,何必要说是龙树宗风呢?又像他的『三智一心中得』,以为龙树智度论说,真是欺尽天下人!龙树的智论,还在世间,何不去反省一下呢!中国的传统学者,把龙树学的特色,完全抹杀,这不过是自以为法性中宗而已,龙树论何曾如此说! 庚二 遮破妄有 辛一 破接四谛三宝 壬一 破坏四谛 癸一 总标 若一切不空 则无有生灭 如是则无有 四圣谛之法 性空者的正义,既明白显示;对于外人的责难,不能接受,要推还给他。所以说:坚持「一切」法「不空」的,过失可太大了!诸法有自性,自己完成的,自己如此的,就没有变化生灭;如「无有生灭」,也就「无有四圣谛之法」了。 癸二 别释 苦不从缘生 云何当有苦 无常是苦义 定性无无常 若苦有定性 何故从集生 是故无有集 以破空义故 苦若有定性 则不应有灭 汝着定性故 即破于灭谛 苦若有定性 则无有修道 若道可修习 即无有定性 外人说:我并不破坏四圣谛法,我是成立一切法从因缘生的;因果生灭,为什么说我破坏这一切呢?论主说:这是智慧浅薄,自以为能立一切法,其实是不能避免过失的。自性不空,特别如三世实有者,一切法本来存在,不是从因缘生而才有的。既「不从」因「缘」所「生」,试问怎么会「有苦」?苦是什么意义?「无常是苦义」。经说:『以一切诸行无常故,我说一切有漏诸受是苦』。不如意、不愉快、不安定、不圆满,都是苦;不但苦是苦,乐也是苦,不苦不乐的平庸心境也是苦。苦上加苦是苦苦,这是人人知道的。快乐是无常的,变动不居的。才以为快乐,一转眼起了变化,立刻就失坏快乐而悲哀了,所以乐受是坏苦。平庸的境界,得之不喜,失之不忧;然而不苦不乐是行苦。行就是迁流变易,无常生灭的;在不知不觉间,走向苦痛。如大海中无舵的小舟,随风漂流;船中的人们,尽管熟睡得无喜无忧,等到船触着了暗礁,船破人没的悲哀就来了。所以,享八万四千大劫福报的非想非非想天的有情,在他泯除想非想的差别,住在平等寂静的定中,没有一般的苦乐。可是时劫迁流,不断的缩短他的生命,这也到底在苦的圈子里。所以,苦谛是成立于无常的。如诸法决「定」有自「性」,无常义不得成立;「无」有「无常」,苦也就不得成了。 根本佛教说四谛,是这样的:苦,苦(的)集,苦集(的)灭,苦灭(的)道;以苦为出发的,每一谛都说有苦字。所以集灭道三谛不成,本论都从苦说起。 假定说:「苦」谛是「有」决「定」自「性」的,那怎么又是「从」烦恼业的「集」谛「生」呢?苦自己有了,照理就无须乎从烦恼业生,所以说:「是故无有集」。集谛的所以不成立,还不是因为有自性,「破」坏了「空义」。然而,苦确实从集谛的烦恼业力的因缘生的,缘生就是无自性的,怎么可说有定性呢?假定还要说「苦」是「有」决「定性」的,那生死苦痛,就「不应」当「有灭」。不但在地狱受苦的有情,永远在地狱受苦;在人中受苦的有情,永远在人中受苦;而且生死苦海的轮回,也再不能有彻底的解脱,证入涅盘。执「著」苦有决「定」自「性,故」苦「即」不可灭而「破」坏「灭谛」了。如「苦」是「有」他决「定」的自「性」,那不但破坏了集谛、灭谛,道谛也被破坏了。所以说:「则无有修道」。为什么要修道?修道的目的,是为对治烦恼,灭除苦果。这必须烦恼与苦阴身,有改变的可能,修道才能灭除他。假使苦有定性,集有定性,不但道也是本有的而无道可修,就是修道也不能灭除。如承认佛法中有「道可」以「修习」,那就「无有定性」可说了。本论从苦谛实有定性以说明苦集、苦集灭、苦灭道的不可能。集灭道三谛,也都无有定性;如有定性,也是一切不成的。 癸三 结成 若无有苦谛 及无集灭谛 所可灭苦道 竟为何所至 这是总结无四谛的过失。有苦谛,就有集、灭谛,修道也就有到达的目的了。如苦有定性,就「无有苦谛」;苦谛没有,自然也就「无」有「集」谛、「灭谛」;集、灭谛没有,修「所可灭苦」的「道」谛,究「竟为何所至」呢?后二句,似乎是说无有道谛。然总连上文,就知是说道无所到了。修道是有目的的。以四谛来说,道是所修的,集是修道所要断的,灭是修道所要到达证实的,苦是道所要解脱的。苦集灭三谛都没有了,修道不是无所趣向了吗? 壬二 破坏四谛事 若苦定有性 先来所不见 于今云何见 其性不异故 如见苦不然 断集及证灭 修道及四果 是亦皆不然 是四道果性 先来不可得 诸法性若定 今云何可得 有四谛,就有修四谛的人;有修四谛的人,就有修四谛的事──见苦、断集、证灭、修道。如实有论者说,诸「苦」决「定有」自性的,那就一切众生,在没有修四圣谛之「先」,既从「来」「不」曾「见」到苦谛,不见即不再能见,现「今」修道,又怎样能够「见」呢?苦是实有的,「其性」没有变「异」,所以,先前没有见,即苦性永不可见,现在也不应该有见苦的道行了。「如见苦不」可能,「断集」也就不能断;「证灭」也无所证;本不「修道」,当然现在也无道可修了。修四圣谛行,尚且不可得,由修而得的「四果」,自然也「是」「不然」的。进一步说:「四」沙门「道」、四沙门「果」的体「性」,凡夫在未修之「先」,本「来」是「不可得」的,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。一切「诸法」的自「性,若」执著是决「定」有的,那不得即不能得,现「今」又怎么「可」以「得」呢?理由还是一样,有决定性,性即不可变异,所以不可得,就永不可得了。这可见决定有自性论者,四谛行果都被破坏了。 壬三 破坏三宝 癸一 正明三宝无有 若无有四果 则无得向者 以无八圣故 则无有僧宝 无四圣谛故 亦无有法宝 无法宝僧宝 云何有佛宝 如上所说,没「有」所得的「四果」,也就没有能得四果、趣向四果的人了。所以说:「则无得向者」。四得、四向,是出世的八贤圣,也就是佛教中的僧宝。所以如没有四得、四向,「无」有「八」贤「圣」,也就「无有」鼎足而三,住持佛法的「僧宝」了。进一步说:没有苦、集、灭、道的「四圣谛」,也就「无有」解脱所由的法宝了。「法宝、僧宝」都没有了,又那里还「有」创立僧团,弘布正法的「佛宝」呢?况且,佛也是依法修习而成,居于僧数中的。所以,说一切皆空,没有破坏三宝;而说诸法有自性,反而三宝不能成立了! 癸二 别显佛道无成 汝说则不因 菩提而有佛 亦复不因佛 而有于菩提 虽复勤精进 修行菩提道 若先非佛性 不应得成佛 自佛教出现于世间说,后代的佛弟子,都在追仰佛陀的遗风,发扬佛陀行果的大乘;所以特别一论佛宝。菩萨久劫修行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所以名佛。如照实有论者所「说」,诸法各有自性,那就佛有佛的自性,菩提有菩提的自性了。佛陀是人,菩提是法,人与法是相依而共存的。如人法各有自性,那就「不因」发「菩提」心,行菩萨道,证大菩提「而有佛」;也可以「不因」能证得的「佛,而有于」无上「菩提」的道果了。菩提是觉──果智,统摄佛果位上的一切无漏功德,这是约法而言。佛陀是觉者,是证得菩提的大圣,这是约人而言。得菩提所以有佛,有佛所以能证得菩提,这二者是相因而不相离的。如外人所说,各有自性不相依待,那就不妨离佛有菩提,离菩提有佛了。如相因而不离,岂非是缘生的性空! 进一步说,一般的有情,是没有成佛的,自然也就没有佛的体性。既先前没有佛性,就该永没有;因为自性有的佛,一定是始终一如的。有定性,就不能先没有而后有。这样,众生本来没有成佛,就是没有佛性。既没有佛性,「虽」发菩提心而「复勤」猛「精进」的「修行」六度万行,严土度生的「菩提道」,然他原「先」没有「佛性」,发心修行也还是「不」「得成佛」。事实上,以善士指示,听闻正法,发菩提心为因,三大阿僧只的长期修行为缘,到福智资粮圆满时,是可以成佛的。在因缘和合的条件下,既可以成佛,可知是缘起无自性的。实有论者,如说一切有部等,也还是说修行成佛的。现在难他不得成佛,是因他主张有定性的,有定性怎么可以修行成佛呢?真常妙有论者,不知性空者以众生没有佛自性的理论,责难实事论者。竟然断章取义的,以本颂为据,说龙树菩萨也成立一切众生皆有佛性。假使众生起初没有佛性。就不能成佛了。现见众生能成佛,可知原来就有这佛性存在的。不然,修行怎么能成佛呢?这种不顾颂意,强龙树同己,真是龙树的罪人!实则,龙树并不承认先有佛性的;佛性先有,这是因中有果论,是龙树所痛斥的。性空者的意见,一切法是性空的,是待缘而成的。因为性空,所以因缘和合可以发心,可以修行,可以成佛。法华经说:『知法常无性;佛种从缘起』,也与性空者相合。一切众生是有成佛可能的,因为是性空的。然而性空并不能决定你成佛,还是由因缘而定。所以,一切众生有成佛的可能,而三乘还是究竟的。佛性本有论者,只是觉得性空不能成立,非要有实在的、微妙的无漏因缘而已。 辛二 破坏因果罪福 若诸法不空 无作罪福者 不空何所作 以其性定故 汝于罪福中 不生果报者 是则离罪福 而有诸果报 若谓从罪福 而生果报者 果从罪福生 云何言不空 如主张一切「法」是「不空」的,那不但破坏出世法,也破坏世间法。所以说:「无」有能「作」罪福「者」,也没有所作的「罪福」。为什么不空就没有作罪福者呢?「不空」的,有「何所作」?以「其」作者、作罪、作福,各有自「性」,是决「定」的。自性决定,作者决定是作者,罪福本来是罪福,不因作罪作福有作者,也不因作者有罪福。各各决定,就没有作不作了。假使,一方面承认有罪福果报,一方面又说是各各有决定性,这不是等于说「罪福中不生果报」吗?如有部确也是这样主张的:果报是无记法,他的体性,老早就存在的。不过要有罪福的因缘,才能把他引发出来。罪福只有引发的作用,没有能生的功能。这样,就「是」「离」了「罪福而」可以「有诸果报」了。离了罪福有果报,不是没有造作罪恶,也可以有罪苦的果报;没有造生福德,也可有福乐的果报吗?这么一来,一切因果都错乱了。假定说:果报是从罪福生的,「从罪」业生苦的果报,从「福」业「而生」乐的「果报」。善恶「果」报既「从罪福生」,就是从因缘生;从因缘生,即是无自性的,为什么又说是「不空」呢? 辛三 破坏一切世俗 汝破一切法 诸因缘空义 则破于世俗 诸余所有法 若破于空义 即应无所作 无作而有作 不作名作者 若有决定性 世间种种相 则不生不灭 常住而不坏 实有论者,有破坏一切的过失;现在结责他的坏一切世俗。主张有自性,就是「破一切法」的从「诸因缘」所生而无自性的「空义」。破因缘生义,即破一切法空性,这就不知幻有,不知真空,破坏了二谛。不但不能成立出世法,而且还「破于世俗」谛中「诸余所有」的一切「法」。世俗的一切法,包括世间的一切现象,穿衣、吃饭、行、来、出、入,一切事业,一切学理、制度。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性空的缘起;所以破坏了因缘性空,即是破坏世俗一切法了。假定真的固执实有,「破」坏诸法毕竟「空」的实「义」(空义并不能破,只是缘起假名法中,被他蒙蔽障碍罢了),世俗谛的一切,就「应」一切是自有的,本然如此的「无所」造「作」了。因为作是因缘的,自性是无作的。反过来说,凡是因缘的,决定是所作性的;凡是无作的,决定是自性有的。假使说诸法实有自性,即是「无」作的,「而」又说世间「有作」罪、作福,这不等于指没有「作」罪的为「作」恶「者」,没有作福的为作福者吗?没有做生意的为经商者,没有从政的为政治家吗?这样,世间的一切,愿意叫什么就是什么,这不是破坏世俗一切法了吗?再说,诸法既是实「有决定性」的,「世间」存在的「种种相」,有情的老病死相,苦乐舍相,眼耳等相,世界的成住坏相,万物的生住灭相,色声等相,一切的一切,都是自己存在,不是不从缘生吗?执自相有生,不出自、他、共、无因的四生;有决定自性的法,在这四生中推寻不可得,所以「不生」;不生也就「不灭」;不生不灭,世间的种种相,就该是「常住」永远「而不」毁「坏」。世间的所以为世间,就是说他在不息流变中;无生无灭而不坏,实在不成其为世间了。 庚三 结成佛法 若无有空者 未得不应得 亦无断烦恼 亦无苦尽事 是故经中说 若见因缘法 则为能见佛 见苦集灭道 上来外人以有难空,说论主无四谛;论主责有显空,说外人无四谛。似乎专在说他人四谛的没有。实际,论主的真意,刚刚与这相反。外人所以以有难空,是要以他有自性的见解,成立佛法的四谛、三宝。论主所以责有显空,也是反显唯有在性空中,才能成立四谛、三宝。本品本为明示悟见谛理,所以名观四谛品,不是说四谛不可得,就算完事。 如不承认诸法性空,而主张有自性,就「无有」性「空」义。不解空性,那苦、集、灭、道的四谛事,一切不成立。即先来未见四谛的,就不应见。不见谛理,圣人所得的种种无漏功德智慧,所证得的究竟无余涅盘,在先「未得」的,也「不应」该「得」。集谛的烦恼,在先未断的,也不应该断;痛苦灭尽的事,也不应该有。所以说:「亦无断烦恼,亦无苦尽事」。苦尽就是灭谛的解脱。灭谛没有,道谛不可得,不说也就可知了;所以颂中不谈。这样,不承认因缘所生的空义,怎么能出世解脱呢?所以,阿含「经中」(大集经中也有)这样「说:若见因缘法,则为能见佛」;也就能够「见苦集灭道」的四圣谛法。有的经中说:『见缘起即见法,见法即见佛』。虽没有别说见苦、集、灭、道,总说见法,已可概括此四谛法了。 见缘起法无自性空,就是真的见到缘起法的本性。缘起法,广一点,一切法都是因缘生法;扼要一点,是指有情生死的因果律。缘起律,就是无明缘行,行缘识,……纯大苦聚集。十二缘起法,不出惑业苦,由烦恼造业,由业感果;果报现前又起烦恼、造业,这样如环无端的缘起苦轮,就常运不息了。缘起法,即显示此缘生法因果间的必然理则。由此深究缘起法的本性,一切是无自性的空寂。无自性的毕竟空性,是诸法的胜义,佛是见到缘起法的本性而成佛的。以无漏智体现缘起法性,无能无所,泯一切戏论相,彻证非一非异,非断非常,不生不灭的空寂──实相。这唯是自觉自知,难以言语表说这本性空寂,空是离一切名言思议的。证见缘起法空性,所以名佛;佛之所以为佛,也就在此,所以空寂名为如来法身。金刚经说:『若以色见我……不能见如来』。又说:『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』。并指在因缘法中见佛之所以为佛,也就见到四谛的胜义空性。苦、集、灭、道,是缘起的事相;见性空,即能见幻有,所以也就能见四谛了。为什么见缘起就见四谛呢?四谛是在缘起法上显示的:『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,谓无明缘行,乃至纯大苦聚集』,这就是缘起的苦谛与集谛。由如此惑,造如此业,由如此业,感如此果,都是毕竟性空的。『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,谓无明灭则行灭,乃至纯大苦聚灭』,这就是缘起的灭谛。灭如此苦集,证如此择灭,也都是空无自性的。能作此观察与种种修行的,即道谛。缘起的苦、集是流转律,是集成的,是因缘生的;缘起的灭,是还灭律,是消散的;道是扭转这流转,而向还灭的方法。灭有二义:一、苦、集是因缘生的,缘所生的法,本性就是寂灭的。在缘起法上,直指空性,这是本性寂灭。也是指出他的本性,与苦、集的可灭性。二、以正观观察缘起的苦、集是毕竟空无自性,这是道;依道的行践,行到尽头,入于涅盘城,就得安稳,也就是寂灭的实证。这大道,主要是缘起观。作如此观,名为正观,由此正观,得真解脱。所以体悟缘起,四谛无不能见能行。心经说:『无苦集灭道』,又说:『无智亦无得』;也是指缘起无自性说的。因为如此,『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』。即是因空相应的观行而得成。般若经也说:『一切法不空,无道无果』。『一切法空,能动能出』。所以本品的归结,是见缘起法的真相,才有生死可了,涅盘可得,佛道可成。 观涅盘品第二十五 如来品,明缘起的如来;如释迦牟尼,指能证的假我说。上来明断烦恼,见真理;本品观涅盘,才是佛教的极果。本论以阿含经为所通,所以谈涅盘解脱果,不辨菩提果;涅盘是佛与声闻所共证的。涅盘,在梵文中,含义很多,所以向来译义不同:有的译作灭;有的译作灭度;唐玄奘又译为圆寂,意说德无不圆,惑无不寂。其实,涅盘的特性,是寂灭。寂灭,不是打破什么,或取消什么,是说惑业苦本性空寂的实现。他不仅是寂灭,而是体现寂灭的境地。众生由烦恼而造业,由造业而感果,受生死苦,轮回不息;不知惑业苦三是缘起的钩锁,而觉有自性的存在。所以在生死中,为内我外物等爱取所系缚,感到像火一样的热恼,触处荆棘成碍,一切充满苦痛。所以经中喻三界如火宅。涅盘界,不受生死的热恼,没有苦痛的逼迫,得到彻底的自由解脱,于一切境无系无着,从心灵深处得到解放,确信未来的生死苦痛永息,得涅盘的不生。涅盘,本为印度各派学者共同的要求,唯佛法才能完成。得了涅盘,就远离热恼苦痛,可知他含有清凉、快乐的意思。这清凉,不同在暑天中得到凉风那样的清凉;这快乐,也不同穿衣得暖、吃饭得饱那样的快乐;他是身心的无累、无着,是离烦恼的清凉,离生死苦的安乐。涅盘是体证法性空寂而得的解脱,是现觉空寂而自知生死的永尽。在现生修行,只要内心离了惑染,见真谛,即能自觉自证:『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办,不更受后有』。心得无限自在,不为生死苦迫所累,这就是证得涅盘。如阿罗汉彻见到诸法的缘起空性后,舍留寿行,就得自由;来去活动,也得自在。因现生的解脱,知此生尽已,后阴不起的无余涅盘是确实的。依阴处界身的存在或不起,分别有余与无余,其实涅盘界是没有差别的。涅盘非一般人所觉,佛要引导众生去体证他,所以对生死说涅盘。说生死是无常的、苦痛的、不净的、非自由的,涅盘是自由的、快乐的、清净的、不生不灭的;说生死是虚妄的,涅盘是真实的。三有海中的有情,因此起出世心,精勤修行,要出生死入涅盘。将此有彼有、此生彼生的因果联系,扭转来到达此无彼无、此灭彼灭。然一分学者,不能体达佛说的真意,生起执著,认为有三界可出,有涅盘可求;以为生死外别有那善的、乐的、常的涅盘。这不能代表佛说的涅盘。佛证觉的涅盘,即悟入一切法性毕竟空,本来寂静,这即是生死法的实相。入无余涅盘,也是因生死的本空而空之,何尝有实法可舍,有实法可得?如虚空的无障无碍,明净不染,无彼此的对立,无一异的差别,无生灭的动乱,无热恼的逼迫,一切戏论执著所不能戏论执著的,强名为涅盘。这涅盘在迷妄时,与生死不相碍,所以说:『毕竟空中不碍生死』。在觉悟时,也与戒、定、慧等功德无碍,毕竟空寂而万德圆明(声闻的五分法身,也不有不尽)。涅盘空寂,特依性空的实相安立,所以这是佛弟子所共证的。他是佛教的核心归宿。没有这,就是在佛教中,没有得到佛教的新生。说得彻底些,还在门外。得到了,才名为『从法化生』的佛子。本品一边破,一边显,破除实有论者的涅盘,显示涅盘的真义。种种不同的涅盘说,在破显中也可窥其概要,所以这里不预加解说了。 戊四 观所证的涅盘 己一 略观 庚一 叙外难 若一切法空 无生无灭者 何断何所灭 而称为涅盘 一切实有的学者,见佛说断烦恼,灭生死,得涅盘。一面主有烦恼可断,生死可灭;一面又种种的拟想涅盘,以为有涅盘可得。所以,他们觉得如性空者所说,「一切」的因果缘起「法」皆「空」,那就一切法「无生无灭」,这还有什么烦恼可「断」,有什么生死苦为「所灭」,而可「称为」得证「涅盘」呢?断烦恼,息戏论,灭有漏,除杂染,了生死,出苦痛,这可得涅盘;诸法既然都是空无自性的,就没有烦恼可断,没有苦果可灭;苦、集二谛没有,是善是常是真实的涅盘,又从何建立?外人不但以有为的实有,成立涅盘的实有;他的用意,还想因涅盘的可得,成立一切法不能说空,一切都实有自性。 庚二 申正宗 辛一 遮 若诸法不空 则无生无灭 何断何所灭 而称为涅盘 外人以涅盘不成的过失难论主,论主就照样的报答他说:假使主张一切「诸法」实有「不空」,即法法有定性,法法本来如是的,那就「无」所谓「生」,也「无」所谓「灭」了。无生无灭的诸法,试问还有什么可「断」?有什么「所灭」呢?不断集,不灭苦,有漏因果常在,那又「称」什么「为」寂灭的「涅盘」呢?这一反掷法,与四谛品同。有说:上二颂,明涅盘为非空非不空,就是空不是涅盘,不空也不是涅盘。前颂为外人难空不是涅盘,也就是假外人的口,说明涅盘不是空;这颂是论主批评不空也不是涅盘。这是望文生义的误解,没有懂得本颂的真意。本颂是说:不空不能成立涅盘,在毕竟性空中,才能成立涅盘。不是承认说性空与不空,同样的涅盘不得成。进一步说,诸法毕竟空,即是一切法的本来涅盘。误解的来源,是没有辨清空、有,忽略了唯有无自性空,才能建立一切的特色。 辛二 显 无得亦无至 不断亦不常 不生亦不灭 是说名涅盘 前颂反责外人,这一颂显正,以二无四不明涅盘。二无:是无得、无至,四不:是不断、不常、不生、不灭。涅盘,是行者悟证空寂,离烦恼而现觉到的,不是可以形容的。其他的宗教,或世间学者所论所见的真理或归宿,好像自己是站在他的对方,他是为我所得的,这实不能证见真谛。佛教说见真谛证涅盘,是悟入毕竟空性,深入法的内在,与一切法空性融然一味,无二无别,平常称之为入不二法门。这是境智一如,能所双泯,有无俱寂,自他不二,超越一切名想差别。这不能想像、思考,想就有能想所想;这也难以说,说就有能说所说。这唯有修行者以正观的直觉,廓然的洞见他。虽说融成一体,但也不起一想。以假名来表示他,所以说:悟入空寂性,是法法清净,法法本然的,是一切戏论都息的。这必不会以为我是能得的,真理是所得的。金刚经中须菩提说:『世尊!阿罗汉不作是念,我得阿罗汉道』,就是「无得」的例证。依平常所说,似乎修行的慢慢的行到涅盘了。这是说明他,而涅盘本身实是「无至」的。生死是无自性的,涅盘也是无自性的,在同一无自性的空相中,没有去来相,也没有从此到彼的动相。涅盘即世间的实际,更无可至。或译无至为无失,那就与无得相待,即无烦恼可断,生死可灭,毕竟空寂中有什么可失?这样,一切有为有漏法,无不是性空,无不是缘起的寂灭,本来如此,没有一法可以断的。如果说有法可断,这就是断见,断见者怎么能得涅盘?所以说「不断」。涅盘也有称之为常的。然这是指现觉空性的超越时间性而假说的。一般人以为由过去而现在,由现在而未来,三世时劫的迁流是无常;以为过去如此,现在如此,一直如此是常住。这样的常住,只是缘起相对性的安定相,那里可以想像为实有的常在。在现觉空寂中,超越时间性,没有这种对无常的常,所以说「不常」。假使有此等常,这就是常见了。诸法空性,本来寂灭的,在寂灭的法空性中,不见一法实生,不见一法实灭,生灭的幻相宛然而寂然,所以说:「不生亦不灭」。这二无四不的寂灭空性,总算在不可说中,假说此二无四不「名涅盘」。涅盘如此,怎么可以有所得心,想像有苦可灭,有集可断,有真常的涅盘可证呢!上来依胜义说。然如幻众生,修如幻行,不取着一切而得身心解脱的涅盘;这涅盘即如幻如化的。在如幻如化的涅盘中,也决无自性实有的可得、可至、可断、可常、可生、可灭。 己二 广观 庚一 别遮以四句为涅盘 辛一 遮有无是涅盘 壬一 遮 癸一 遮有 涅盘不名有 有则老死相 终无有有法 离于老死相 若涅盘是有 涅盘即有为 终无有一法 而是无为者 若涅盘是有 云何名无受 无有不从受 而名为法者 在声闻学者中,像说一切有部等,以涅盘为真实有的、善的、常住的;有无为法的离言自性,名之为择灭无为,即是以妙有为涅盘的。择灭是以智慧拣择,灭除一切有漏有为法所得;有为法有多少,无为也就有多少,所以以为离系的实有的择灭无为,是很多的。大乘佛法中,也有以真常妙有为涅盘的,但他是受过一切皆空思想的影响。小乘法法恒住自性的多元实在的涅盘,通过一切一味相无二无差别的陶练;但从实有不空的意图中,把他看做是真、是实、是常住、是微妙,具足恒沙功德的。这在思想的发展中,是透过了性空而开展出来的。由无常转为常住,由苦痛转为快乐,由不自在转为自在,由不净转为清净,涅盘是具常乐我净四德的。这实与小乘以实有为涅盘的思想相近。龙树破实有的涅盘,是破小乘执有者;不过大乘真常实有的涅盘论,如执为实,也是一样被破的。论主破实有者说:「涅盘」是「不」能如你们想像那样可以看作实有、妙「有」的。因为「有」的,「即」是有「老死相」的,有老死相怎么可以名为涅盘?龙树的性空论,是彻底的:凡是有,即是缘起的存在,必是有生有灭的;因缘的生灭法,离了缘起就不能存在,所以必然要从有而无的。这样,如涅盘体是有,就有老死相,老死相是生死的流转,怎么可以说涅盘如此。大小乘学者,都不承认涅盘有生死相。他们都说:涅盘是常住真实的。可是,诸法中,无论怎样的观察,「终无有」一个真实存在的「有法」,是「离于老死相」的。老死相就是有,有就有老死相;承认涅盘是有,又不承认他有老死相,这是绝对不可能的。这样,如「涅盘是」实「有」的,那「涅盘」就是「有为」的;有为法有生住灭,涅盘有老死相,这自然也是有为了。这不但外人不能承认,事实上,如涅盘也是有为生死,这就「无有一法」可以说「是无为」的了。佛说涅盘是无为,在名称上是依待有为而施设的:有为是生灭法,无为是不生灭的。但这是意指诸法空寂性,那里真有无为实体?有为诸法的性空,名为无为,是超越而离戏论的。如执竖超为横待,说有实有的无为,那还不是堕在有为中?涅盘是依生死苦集而施设的,苦集的寂灭即是涅盘,假使说有实有的涅盘,这也同样的落在生死中。 再说:假定「涅盘是有」,有就有所执取,有摄受,那为什么经中说有受是生死,无受是涅爱呢?所以说:「云何名无受」?若说涅盘的有,不是可取、可着、有执受的生死有,是无取、无着、无执受的不思议的妙有,这也不然。因为「无有」一法,「不」是「从」执「受而名为法」的。以为确有此法,以为他的本体如何,自性如何,或者如何微妙,都是有执取的。如涅盘是无受,就不可以说涅盘是有了。 癸二 遮无 有尚非涅盘 何况于无耶 涅盘无有有 何处当有无 若无是涅盘 云何名不受 求曾有不受 而名为无法 这是遮破涅盘为无的执著。像小乘经部师,就是以无为涅盘的。他说:有为是实有,无为是非实。如烧衣,衣烧了就无有衣;无瓶,瓶破了就没有瓶。在因果相续中,离去惑业,不再有生死,说为涅盘,那里有涅盘的实体?本有生死的热恼苦迫,离此而得安稳的清凉,无有苦痛,所以佛劝人求证涅盘。他以因缘的否定与消散为涅盘,也同样是不知涅盘。论主破他说:实有者说「有,尚」且不是「涅盘,何况」你所说的「无」呢?有无是相待的,说有是待无而有,说无是待有而无,无是依有而成立的。「涅盘」尚且「无有」可能成立真实自性的实「有」,那里还「有」因有还无的「无」呢!说有说无是世间事,因缘和合名为有,因缘离散名为无,这是现象的、生灭的,那里是涅盘相?假定说实「无是涅盘」,怎么经中又说「不受」是涅盘呢?老实说,实无是涅盘,这就是有受,有受与经说的无受,就相违。因为从来不「曾有」过「不受」的「而」可「名为无法」的。无受,不但不受有无,也不受亦有亦无,非有非无都不受。取着实有就是常见,受取实无就是断见。假定是有、是无,为什么经中又说是无受?有无都是受,有所受,不落于断,就堕于常。成坏品说:『若有所受法,则堕于断常』;又说『涅盘灭相续,则堕于断灭』;这不是很明显的说有无都不是涅盘吗?为什么还执实无是涅盘呢? 壬二 显 受诸因缘故 轮转生死中 不受诸因缘 是名为涅盘 如佛经中说 断有断非有 是故知涅盘 非有亦非无 论主破斥外人的谬误,申述佛经的正义:有情于世间,「受诸因缘」的生死事,见色、闻声、举心、动念,无不执受、取着,这就是自性见;有自性见,爱染一切,于是起烦恼、造业;由造业感受生死的苦果。缘起诸法,虽本无自性,但幻幻相因,而「轮转」在「生死」的苦海「中」。佛说涅盘,不是断灭实有的生死(所以涅盘非无),也不是另得真常乐净的涅盘(所以非有);本性空寂,有何可断?有何可得?只是在见色、闻声、举心、动念中,「不」执「受」取着「诸因缘」法,现觉法性空寂,而还复诸法的本性空寂,所以「名为涅盘」。毕竟空寂中,有无俱泯,离一切戏论的。不解缘起无自性者,以为实有烦恼可离,可灭,所以见有见无。其实烦恼就是取著,不取着即离烦恼,正觉一切无所得,佛称之为涅盘。这「如佛经中说」:「断」除实「有,断」除实无的「非有」,离有无二边,悟毕竟空名为涅盘。这可以「知」道「涅盘」是「非有亦非无」的,这如何可说实有实无呢?不着生死的有,也不误以涅盘为无,双遮有无,不着一切,这是根本佛教开示涅盘的本意。所以拟想涅盘,或以为有微妙的存在,或以为一切都没有,都是邪见,与涅盘无关。 辛二 遮双亦双非是涅盘 壬一 遮 癸一 遮亦有亦无为涅盘 若谓于有无 合为涅盘者 有无即解脱 是事则不然 若谓于有无 合为涅盘者 涅盘非无受 是二从受生 有无共合成 云何名涅盘 涅盘名无为 有无是有为 有无二事共 云何是涅盘 是二不同处 如明□不俱 有与无不是涅盘,有的就以亦有亦无为涅盘了。像犊子系就是这样主张的:涅盘离根境和合执取的痛苦,但还有生死寂灭的乐受;有寂灭乐所以非无,离执受苦所以非有。神我论者说:离身心的苦,自我得彻底解放,也近于这个见解。真常论者说:涅盘有二义:一、空义,是空却一切戏论妄见;二、不空义,是常住真实不变的。真常不变,是微妙的妙有,所以说非无;戏论妄见,是虚幻不实,可以说非有。这也不能说是涅盘;因为毕竟空寂中,不但遮有、遮无,也遮亦有亦无的。所以论主破斥说:假定有主张「有无」和「合」而以亦有亦无「为涅盘」的,这也不对。涅盘是出世的解脱法,有无是世间的生死事。上文说有与无不是解脱,现在综合「有无」以为就是「解脱」涅盘,这怎么可以呢?所以说「是事则不然」。如一定执「有无」和「合」名「为涅盘」,那「涅盘」就「非」是「无受」了。因为有无「二」法,是「从受生」的,上文已说过。所以如涅盘有受,这就违背佛说无受是涅盘的圣教。假定说涅盘是「有无共」同和「合」而「成」的,试问:此有无怎么可「名」为「涅盘」?要知「涅盘」是「无为」法,「有无是有为」法;如以有无为涅盘,不是以生死有为为无为吗?为什么说有无是有为呢?有就是生住异,无是灭;有与无,不就是有为吗?如涅盘以有为为体,不是终无有一法可以名为无为了吗?同时,「有无二事」相「共」,不可说「是涅盘」的,因为这「二」法是矛盾的;有是非无,无是非有;如光「明」与黑「□」,明去□来,□来明去,这是「不」能共「俱」的;怎么可以合为一涅盘呢?外人以为这不是矛盾而是综合,一分是有,一分是无,有无的综合为涅盘;这是差别论。印度论师们,作此说的很多。中国的圆融论者,大都说:有就是无,无就是有,有无是统一的。但毕竟空寂中,差别的综合不可得,并行的统一也不得成;这都是戏论涅盘。 癸二 遮非有非无为涅盘 若非有非无 名之为涅盘 此非有非无 以何而分别 分别非有无 如是名涅盘 若有无成者 非有非无成 双非论者说:佛不是说涅盘为非有非无吗?我就是这样主张的。所以我的理论,没有丝毫的过失。然此等得佛言不得佛意。佛说涅盘为非有非无,是立足在性空论,超越有无等二句四句的,离有无见而不着于双非的。你出发在实有的自性见,以为涅盘是非有非无的,离有无而别有一实的,还是堕在四句中。四句中的非有非无句,不是涅盘,是愚疑论。所以说:「若非有非无,名之为涅盘」,那应该思惟这涅盘的「非有非无」到底是什么,「而分别」他是双非呢?假定说:不分别,不分别那有什么非有非无可说?假定分别而得,那就不是有就是无,不是无就是有;又怎么可说非有非无呢?老实说,非有非无,是了解有无的无自性空而泯寂一切的。要你离戏论,而你以遮作表,以为实有真常微妙的非有非无,说什么因遮而显,真是旧病未除,新病又起。而且,以名言思惟「分别」为「非有」非「无」的,以这「名」为「涅盘」,不知非有非无是亦有亦无的反肯定,亦有亦无是有无的综合而成的;假使「有」与「无成」立了,亦有亦无才能成立;亦有亦无成立了,「非有非无」才能「成」立。如上所说,实有实无是不得成的,即没有亦有亦无;那里有非有非无者可以分别?所以,非有非无的涅盘论,是愚疑论,不是涅盘。龙树智度论中,破这个双非,也不出此二门:一、显教意破,是指出他不知佛说非有非无的实相义,而生执著的错误。二、前三句破,是用前三句破他的第四句,使他在三句的分析中,自行瓦解。 壬二 显 癸一 如来离四句 如来灭度后 不言有与无 亦不言有无 非有及非无 如来现在时 不言有与无 亦不言有无 非有及非无 上面总破四句,现以如来离四句的圣教,证明涅盘的出四句。佛在世时,有外道问佛:如来死后去?如来死后不去?如来死后亦去亦不去?如来死后非去非不去?这就是有、无、亦有亦无、非有非无;属十四不可记中的四句。如来不记别这四句,可知如来死后,是离此四句分别戏论的。涅盘有有余、无余的两种,像释尊示寂在拘尸那熙连禅河畔二娑罗树间,这是无余涅盘,是「如来灭度后」的涅盘。在这灭度的无余涅盘中,如来是「不」说是「有」,是「无」,也不说他是亦「有」亦「无」,当然是更不说他「非有及非无」的了。四句是世间的,依世间蕴处界的因缘生灭现象而说的;灭度后即无此可说。外人所以问佛死后去死后不去,因他以为有实在的,可来可去的。佛把他当作戏论看,所以在不受困缘的寂灭中,不记说有能证者,有所证的涅盘,也决不起断灭见以为是没有的。正觉成佛,见谛(分得)证了阿罗汉果,都可以名为涅盘,这是有余涅盘。成佛觉了世间诸相,在世间中来来往往,自由自在,无拘无碍,而如来之所以为如来,也就因通达缘起无自性的毕竟空。在「如来现在」体达毕竟空的有余涅盘「时」,在正觉涅盘中,也是「不」说他是「有」是「无」,亦「有」亦「无」,及「非有非无」的。四句是戏论,而涅盘空寂中,却一切戏论都息。后代的佛学者,忽略这点,忽略他的名言分别,不出思惟拟议,偏要以分别去分别涅盘如何如何;或者自以为是积极的妙有的涅盘。在性空者看来,这仅是妄想分别而已。 癸二 涅盘即世间 涅盘与世间 无有少分别 世间与涅盘 亦无少分别 涅盘之实际 及与世间际 如是二际者 无毫□差别 这两颂,与前观如来品中的『如来所有性,即是世间性,如来无有性,世间亦无性』的意义一样;不过前就如来与世间说,这约世间与涅盘说。论主破四句非涅盘,因为外人觉得涅盘与生死隔离的,所以主张别有,或者即主张无。而不知这样的说涅盘,是根本不对的。经中曾说离生死得涅盘的话,这是相对的假说,目的在令人无取无着;离颠倒不取着,就能亲切的体现寂静的涅盘了。如克求二者的实际,二者是无二无别的。本品有二颂,说明此义。初颂,约缘起性空无碍,观世间的生死是如幻的,缘起涅盘即此如幻的性空(智论释色即是空,即约此颂释)。就涅盘望世间,即空性寂静的「涅盘」,「与」动乱生灭的「世间」,是「无有少分」差「别」的。就世间望涅盘,生灭动乱的「世间,与」性空寂静的「涅盘」,也是「无有少分」差「别」的。 进一步,就诸法毕竟空性说:在空有相待观中,世间即涅盘,缘起与性空相成而不相夺。然此涅盘空寂,还是如幻相边的事。以此二者,更作甚深的观察:生死的动乱如幻而空寂的,此涅盘的空静也是如幻而空寂的,二者都如幻如化而同样的性空寂灭,所以说:「涅盘」的「实际」,「与世间」的实「际」,二者在幻相边,虽似有生灭、寂灭等别,而推求到实际,「如是二」种实「际」,确系「无毫□差别」的。实际,是边际、究竟、真实的意思。所以了生死得解脱,不是离了生死求涅盘,也不能就把生死当作涅盘。离生死求涅盘,涅盘不可得;视生死即涅盘,这涅盘也靠不住。初从生死如幻是有为法,涅盘不如幻是无为法的差别,进观二者的无碍;到得究竟实相,这才洞达世间与涅盘如幻如化,实际都是毕竟性空的,离一切戏论。在这样的立场,二者还有什么差别(不起一见)! 庚二 总遮以诸见为涅盘 辛一 遮 壬一 叙见 灭后有无等 有边等常等 诸见依涅盘 未来过去世 论主明涅盘离四句,也就是破诸见、灭戏论。本论开头说:『能说是因缘,善灭诸戏论』。诸戏论是什么?就是六十二见;这里合成十四邪见。能观察八不的缘起,这一切戏论都可灭尽而悟入毕竟空性,这就是现证涅盘。先叙述外人的执见:「灭后有无等」,就是上面说的如来死后去,死后不去,死后亦去亦不去,死后非去非不去的四句。「有边等」是我及世间有边,我及世间无边,亦有亦无边,非有非无边的四句。「常等」是我及世间常,我及世间无常,亦常亦无常,非常非无常等四句。三四十二句,还有身与命一,身与命异的二根本句,足成十四见。每四句中,又约五蕴为论:色是常,是无常,是亦常亦无常,是非常非无常;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,也是这样,就成了二十句。色是有边,是无边,是亦有亦无边,是非有非无边;受、想、行、识也如此,也成二十句。色如去、不如去、亦如亦不如去、非如非不如去;受、想、行、识四蕴也一样的,就又成了二十句。如身与命的是一是异二根本句,合为六十二见。这十四句中,灭后有无等四句,是考虑涅盘,在涅盘上所生起的戏论。有边无边等的四句,是推论未来而起的。我在无穷的未来,是有边际?无边际?假使未来永久恒时存在而不灭的,这是无边际;不能永久存在,这是有边际。常无常等的四句,是追究过去而起的。我在久远的过去,是怎样存在或不存在的?存在,即常;不存在,即无常。佛法中所说恒、常两个字,常是向过去而说的,恒是向未来世而说的。所以此中边无边等,也是约时间说。(这可以约空间说,即有限与无限)。所以说:「诸见依涅盘,未来、过去世」。身命一异二根本句,可通于三者。 壬二 遮破 一切法空故 何有边无边 亦边亦无边 非有非无边 何者为一异 何有常无常 亦常亦无常 非常非无常 叙述了外人荒谬的执见,就针对他的执见,加以破斥。灭后有无四句,正是从涅盘而起的戏论,上来已广为破斥。其他十句,虽不约涅盘而说,然有了这种妄执,也是不能离执而圆证寂灭的,所以也附带的破斥他。你从实有自性见出发,在本来无所有的,妄见是有,种种戏论;「一切法」的毕竟性「空」中,那里「有」什么有「边、无边、亦」有「边亦无边、非有」边「非无边」呢? 这些,都是邪见,都是戏论。不但没有有边等四句,也没有「一异」可说;又还「有」什么「常、无常」、「亦常亦无常、非常非无常」可说?一异是一切戏论颠倒的根本,放在边无边及常无常的中间。十四句是戏论,所以佛陀说法,不加答覆,令人离此戏论,才能证得涅盘。 辛二 显 诸法不可得 灭一切戏论 无人亦无处 佛亦无所说 一般人,总以为离生死得涅盘,是有能证的人,所证的涅盘;似乎有从此处到那边的样子。其实,在「诸法不可得」的毕竟性空中,息「灭」了「一切」的虚妄「戏论」,是「无」有能证的「人」,也「无」所到达的「处所」。人与处,都是在无自性的缘起上说的;性空中无法安立。本品上面说:『无得亦无至』。没有人,那里还有得;没有至,那里还有去处?不但圣者自证是如此,就是佛说法,也是假名巧说,如彩画虚空。虽常说涅盘如何,生死如何,而实法性空寂中,未曾说得一字。所以佛说:『我成道来,未曾说一字』。证法、教法,一切空寂不可得,如金刚经等说。佛陀不是游化四十九年,宣说一代教法吗?佛说解脱法门,无非在众生现实的生死苦痛中,指出错误颠倒;依世间的名言假施设,引导众生。如有人不辨方向,已到家乡,不知这里就是,还想东跑西跑。他所要到达的目的地,在他,真是远在天边,不易到达。假使有人告诉他:你迷了方向!你不要向南方,转向北方,摆在你面前的,就是你的故乡。要到达你的目的地,就得立刻掉转头来,向北方。迷路者知道了,掉转头来就是。那时侯,还有什么南方与北方?佛说法,也是这样,并没有说一实法,实相中有何可说?所以说:「佛亦无所说」。假使不明白这点,把方便当作真实的,每不免受名言的欺惑,专在名相中作活计了。 观十二因缘品第二十六 观诸法缘起,离却一切戏论颠倒,悟入诸法缘起寂灭性,这就是中道妙观,就是道谛的中心。向来科判本论,以为前二十五品依大乘法说,本品及后一品,依声闻乘法说。然此下二品,即是『能说是因缘,善灭诸戏论』,那里可以偏属声闻?又上来的二十五品,破诸妄执,显法性空。这无一不是空的,决非抹杀一切。一切是空,也就是不坏缘起的。上来诸品,无非在成立苦、集、灭谛。此下两品,直依阿含经,这是更显而易见的。此正观十二缘起,与远离种种戏论,实为圣道的宗要,所以判为道谛。缘起正观,是观缘起的如幻因果生灭相,通达诸法的无自性空。观缘起的幻相,是对缘起法的如是因生如是果的因果决定性,生正确坚固的认织,得诸法的法住智,理解因果幻相的历然不乱。通达法性空,是观因果幻相的本性空,生出世的涅盘智,悟入诸法毕竟空不生不灭。修行者,先要得法住智,知道名相的差别,因果的必然,生正确的知见。无论是声闻、菩萨、佛,都先得此智,次得涅盘智证涅盘。所以龙树的学风,『先分别说诸法,后说毕竟空』。本论与一般论的性质不同点:一、小乘学者的阿□昙,广谈实有的因果法相,本论遮破他们实有的妄执,所以直揭『不生亦不灭,不常亦不断……』的自性空义,不重复的宣说名相。二、佛法究竟义,在悟入涅盘空寂;特别在大乘法中,一切法趣空,特别的发挥涅盘智。本论也是侧重这点,深进一层的引入诸法毕竟空中。在毕竟空中,不碍苦、集、灭、道。成立一切是缘起性空的,指出众生的错误所在,使他纠正自己的错误。真的能深解空义,那就恍然了解因果法相的真义了。本论重于胜义,又因为出于小乘□昙盛行的时代,所以略有详空。如不读阿含,不明□昙,依稀彷佛的研究本论,不免起误会,或有忽略法住智的危险。也就因此,本品特别的说明他。(本论愈到后面,显正的渐多,也可说戏论渐除,才有正义可说)。未说颂文前,关于缘起,略谈两点: 一、十二支因果生灭,经中说有两种:一是缘起,一是缘生。这二种,都是说的『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,无明缘行,乃至纯大苦聚集』等。对此两者的差别,一般的学派,是向两方发展的:大众分别说系,以缘生法为因果事相,以缘起法为常住无为,是因果钩锁的必然理则,不是指惑业苦的本身。好像是离了生灭的现象外,另有一常住不变的法则。说缘起是无为,这是错的,但也有他的特见:一切因果相生,都依必然的法则而发现,不是随便乱起的。这如造房子,先由工程师设计绘一模形,后依这模形去建筑。所以,在因果的现象上,见到有这样的因,生这样的果,秩然不乱,可见因果现象中,有一决定而必然的理则,所以不得不这样。缘生法是因果的事实、现象,他是有变异的,这是理事义。说一切有部,不承认缘起是无为说,主张为缘能起的因叫缘起,从缘而生的果叫缘生。如无明起行,有行就决定有无明;…… 生缘老死,有老死决定从生而来。不可说有行而不从无明来,无明与行有因果的决定性。缘起为因,缘生为果,这是二者的不同。然释尊的本意,似乎是在此两大思想的中间。缘起是为因能生的条理化。本论对缘起真义的阐述,把缘起缘生合一,在此缘起与缘生上,说一切毕竟空。这可见,龙树的缘起思想,在因果生灭的见地,接近上座系;龙树学说到法相,也大都采取古典的□昙;也有采取经部的。在因上了解缘起的因,必然生缘生的果;在果上了解缘生的果,必然为缘起的所生。有无明,所以有行,有行也决定有无明。现在这样,溯之于过去,推之于未来,也是这样。个人是这样,旁及于他人,推究到一切众生,无不是这样。从具体的事实观察,发现因果的必然性,必然是这样,并非另有一无为常住的东西。不离缘生外,另求缘起;有果即有因,有事就有理(不过,对理则性,有部等稍忽略)。有因就有果,所以说:『此有故彼有』。这成了普遍的公理,不容有所变更的。『若佛出世,若不出世,法住法位』。假使知此而不知彼,这是没有用的。如豆子能生芽,愚疑无知的人,只见这根芽是从这颗豆生的;不知道一切的黄豆,在某种条件和合下,只要他生性没有被损,都是可以生芽的。聪慧有智的人,就能知道这遍通的理则性。得到这智慧,才能成立智识,发生力量。佛法的悟解缘起,也是如此,是从因果事实而悟解因果理则的。 二、佛说缘起因果,不同后代学者所说的:一一法各有亲因缘,如意识现行,由意识的种子生,种子是他的亲因缘;没有这亲因缘的种子,现行的意识就不得生。佛的缘起观,是和合相续的因果观。以深刻的智慧,洞观有情生死流转,发现他有必然的前后阶段。譬如生是一阶段,生以后就有老、有病、有死,老病死也是某一阶段的现象。此老病死,是产生以后的必然结果,所以说:生缘老死。无明是一阶段,造作行业是一阶段。所以造成感后有的行业,因为无明,这是无明引起的结果。如来在生命前后的连续上,看出他一一阶段间的依存性;所以在生命发展的过程中,建立十二缘起的因果。有说:一念心中具十二缘起,这简直毫无意义。有部的分位缘起,就是约阶段讲的。以生命各阶段,成立缘起的因果,这等于讲社会史观的,分奴隶时代,封建时代,资本主义时代,民主主义时代。又如分人与兽斗争时代,人与人斗争时代,人与自然斗争时代。无明发生主动作用的时候,是无明的阶段;由无明踏上行的阶段,就是以行为为主要者了。所以,每一阶段,不是自性独存的,无明不仅是一无明,行也不单是一个行,他都是有五蕴的。这以某一支为某一阶段主流的缘起观,足以代表佛陀的缘起观。那些实有自性的学者,那里能同情这和合相续的因果观。他们要一一自性的亲因,生一一自性的亲果。在佛教中,这一思想,一天天的晦昧了。如三民主义说:民生为社会历史的中心;共产主义说:经济为社会历史的中心。这解决了,一切都能解决了;一切是依存于他,因他的变动而变动的。佛观无限生命发展的动力,是以无明及爱为根本的;这解决了,生死苦痛一切也就解决。也是在一切复杂的原因中,抉出主因的意见。不过佛法是无自性的,无明与爱,也不能独存;不过他起着主动的作用吧了!或以为前后各阶段,既都是五蕴,为什么说无明支、行支、……生支、老病死支呢?这是约主力说的。如手工业时代,机器工业时代的分划,不是说:在这某一时代中,即没有其他的,也只是说这一时代的社会中,是以某一业为主流、为特徵的。所以佛陀的缘起观,是组织的,不是独立的;是阶段的,不是同时的。这点,我们应该知道。 缘起有流转观,有还灭观。前者是说苦的集,后者是说苦的灭,也就是生死与涅盘的两向。佛说的生死与涅盘,都建立在缘起法上。因果的存在,是此有故彼有;因果相生,是此生故彼生;无明缘行,行缘识,识缘名色,……生缘老死,如是纯大苦聚集,这是缘起的流转律。反之,无无明就无行,无行就无识,……如是纯大苦聚灭,这是此无故彼无,此灭故彼灭的缘起还灭律。生死苦痛,是否能了?他是缘起的,所以可了。缘起,是依此而有彼的,就是无自性,也就是意味他不能单独存在。不能单独存在而此有故彼有的,是生灭法。他不但是可灭的,而且一切都是从生而归向到灭无的。一般人走到灭的尽头,又转向生;灭了又生,生了又灭,生生灭灭,无有止境的兜着循环的圈子。圣者到了灭,就入于寂灭,止息于此,不复再生了。如造的房屋,坏了又修,修了又坏,自然能维持长久。假使坏了不修,不是就灭尽无余了吗?生死的存在,只依因缘而存在的;约他的本质说,本不是有自体存在的。假使自体存在,怎么可以说依缘?所以,依缘的一切法,自性本无,现象是有是生。不但现象的内在,自己否定自己,含有灭与无;而他的本身,本是非有不生的。所以此无彼无,此灭彼灭,不是毁有的成无、成灭,是本来无、本来灭,还他个本来如此。依缘起建立因果,也就依缘起成立一切法自性本空。知此,就得离生死而解脱了。 缘起流转律的基本原则,是此有故彼有,此生故彼生。分位缘起,是叙述缘起流转中的过程。不过像有部那样讲,识为入胎最初的一念;名色是身心渐发育的阶位;六入是六根具足将出胎的阶位;出胎后,在二、三岁的时候,不能识别事物是触;能了苦乐的差别,到六、七岁时是受;……未来世受生是生;未来世老死,是老死;这未免机械一点。从佛的缘起本义看:无明、行、识的三支,是总括的。经中说:『一切众生无明所覆,爱结所系,感得有识之身』,即指出生命的三大历程。有的经中说:『业爱及无明,能集后世阴』:行是行业,但在实际的行动中,也可含摄在爱取的烦恼中。此三者,一是理智的认识错误;一是意志的生存竞争;有此二因,就招感心识为导的生死了。如来叙述缘起,不外这三者的说明。说到详细的过程,有从爱、取、有、生、老死的逐物流转观;有从识到爱的触境系心观。合为一十二缘起,依十二缘起建立三世因果:无明、行,是过去的因;识、名色、六入、触、受,是现在的果,爱、取、有,是现在的因;生、老死,是未来的果。假使讲二世因果,过去与现在的,只从无明到识三支就可以了;现在与未来的,只从爱到老死的五支,也就可以;无须说十二缘起。经三世的历程,这才要说他。其实,基本原则,还是上面说的三大历程。也有配为惑、业、苦三杂染的。 丙四 观世间灭道 丁一 正观缘起 戊一 缘起流转律 己一 无明缘行 众生痴所覆 为后起三行 一切「众生」,为愚「疑所」「覆」蔽,愚疑就是无明。无明是无知,对诸法真理,不能正确显了;真智的不能生起,就由他的覆蔽。这祗是指众生的认识不正确,把他看作生死的根源,还未发展到实际事行上去。这无明支中,也包括和合的五蕴身,约他不了因果、善恶、三宝、四谛种种事理,产生种种错误的认识,才特名为无明。并非无明能离一切而存在。无明中最主要的,是不了缘起的性空。不了无自性空,就是我法实有的妄执。不了缘起,就不了知善恶因果的事相。事理都不明白,实为生死的根源。此无明即不见我法性空的妄执,是烦恼障。因无明的蒙昧,不能解脱爱结,反而执常、执乐、执我、执净,引发种种爱欲。在生命永续的要求下,「为后」有生命,生「起」爱、取相应的「三」业「行」为。三行,经说身业行,口业行,意业行;或罪行,福行,不动行。无明是知见的不正,行是意志的推动。由不正的知见发展下去,生存意志就以自我为中心出发,造作一切行业。无论你是好的不好的,永远是系缚。佛菩萨所有业行,因事理的真知灼见,不生起贪染,不为盲目意志所策动,为自我而造作,所以一切是纯洁的,不感受生死。 己二 行缘识 以起是行故 随行入六趣 以诸行因缘 识受六道身 由身口意的三业,「起」造罪、福、不动的诸「行」;「随」着所造的诸「行」不同,「入」于天、人、阿修罗、旁生、饿鬼、地狱的「六趣」中。是地狱的行业,就入于地狱趣;是饿鬼的行业,就入于饿鬼趣;……是天趣的行业,就入于天趣中。龙树说有六趣,这是顺于犊子系的;唯识家主张五趣,这是顺于有部宗的。因为「诸行」的「因缘」,就能感受六道的生死。为六道生死之前驱的,是识,所以说:「识受六道身」。解深密经说:『于六趣生死,彼彼有情,堕彼彼有情界中,或在卵生,或在胎生,或在湿生,或在化生,身分生起。于中最初一切种子心识成熟……』,也就是这个意思。初入母胎的心识,也具有五蕴,不唯是精神的活动。没有名色,入胎识是无从立足的。不过在新生命的最初发现上,有取识的忽尔现前,为新生命的开始,所以特名为识支。这识是微细的心识,还是粗显的心识?龙树在智论说有细心,这识支应该指微细心识。他与唯识家所说的阿赖耶相近,但此唯重视他的结生,相续,执取根身;至于阿赖耶的重于受熏、持种,那就非性空者所必要的了。 己三 识缘名色 以有识着故 增长于名色 初生的心识,含有自我的生命爱,所以经中或称之为『有取识』,本颂说是识着。因「有」这「识着」入于母胎的关系,在母胎中,心色和合的有情,就渐渐的「增长」「名色」。这就是说:由入胎识执持父精母血而成为有生命的肉体,有机的生物。如实的说,没有识,名色就不能增长;没有名色,识也不能继续存在。心色和合是名色支。名是受、想、行、识的四蕴,色是色蕴。名中的识,是粗显的六识,不是微细的细心。所以经中说:『识缘名色,名色缘识』。由识而名色增长,由名色而识得存,二者相依相存,如二束芦,相依相持。这名色与识互为缘起,不是某一阶段是这样,从生到老死都是这样;缺少了任何一面,生命就要崩溃。就以我们现在来说:离了执持的心识,名色能不腐烂吗?离了窟也似的名色,心识能继续活动吗?这都是不可能的。不过,此处约特殊的意义说,即是约阶段说,在二十一天前叫识,到三七日后叫名色。名色位,是向人形完成发展而未完成的阶段。了解缘起,一方面要知道他的共通性,一方面也要知道他的阶段性。这是约阶段说,所以分位缘起中,没有说到识与名色的展转相依。 己四 名色缘六入 名色增长故 因而生六入 在「名色」不断的「增长」广大中,六根慢慢的完具,所以说:「因而生六入」。为什么名色增长而六根完成呢?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的五根,是由色开发成的;意根是由名开发成的。在其间,还有微细的心识执持,也属于意根。六入,就是六根。不说根而说入,因为根是生长六识之门,所以叫入。入或译处,即是生长门义。 己五 六入缘触 情尘识和合 以生于六触 有部传说的分位缘起,说触是出胎后二、三岁中,接触外境的阶段。然依阿含经看:自入胎识至根具的六入,是人生形成而到圆满的阶段。自六入触至取,不能这样的分开,经中也没有明显的根据。生命活动,不论他是怎样的繁复,总不能越出起惑、造业、感果的三大阶段。能够具备和合的身心,六根完成,发展到认识境界,进达到实际事行,就是完成这三阶段。没有根身便罢,有了根身,天天是触、受、爱、取,时时是触、受、爱、取,没有一刻是离了这些的。识到触,是现实人生起惑造业的准备。向前望,是生命的果报;向后望,是惑业的先驱。六入缘触的过程中,是以六「情」六「尘」六「识」的「和合」,「生于六触」的。触本是一,因根取尘,根尘和合生识,识与根尘俱有触,识有六,触也就有六:眼识所生的触,耳识所生的触,……意识所生触。谈到触,有部说是三和生触,离情、尘、识三和外,有触的自体,经部说是三和即触,离了情、尘、识的三和,没有触的自体。在六识触境了别的触,有可意触、不可意触、俱非触等差别。这触的差别,不全是由外界环境决定的,也不单是以生理决定他。他在认识中,因根境关涉的因缘,此识触即有主动作用的。所以有可意、不可意、俱非触的发生。依佛法说,认识是不离情绪的。触还有明触与无明触,由无明触对境界认识不清,自己认为满意的,就生起可意触;自己认为不满意的,就生起不可意触;自己觉得无所谓的,就生起俱非触。这一切,都以识触自主的立场,去反应分别所感觉的境界。 己六 触缘受 因于六触故 即生于三受 六触触于六境,就生起六受:眼触所生受,耳触所生受,……意触所生受。六受中每一受有三受,所以说:「因于六触故,即生于三受」。三受是由三触生。可意触生可意受,不可意触生不可意受,俱非触生俱非受;也就是平常说的苦、乐、舍三受。环境不适合自己的情意,就生起苦受;环境适合自己的情意,就生起乐受;中庸性的环境,就生起舍受。受与触的不同是:触是触对外境,外来的影响多,没有外境,触的作用不能生起;受是领纳,是内心的感受,内心的关系更大。他对外境感觉而来的境界,更以主观的心境去领受他。凡苦乐的情绪,以及喜怒哀乐,都是受的一种姿态。 己七 受缘爱 以因三受故 而生于渴爱 「因」有苦、乐、舍的「三受」,牵动内心,于是就对外境,「生」起热烈的「渴爱」。渴爱含有欲望要求的意思,这是属于意志的。有的说:苦受是镇惑所使,乐受是贪惑所使,舍受为愚疑所使。其实,主要的还是爱,就是对环境得到领受后,没有生的乐求得,已生的乐求不失;已有的苦求迅速的远离,未起的苦希望不来──这都是爱。如镇厌已生的苦,就与希望苦去相合;希望未来的苦不来,也就有镇。镇是贪的反面,没有贪也就没有镇。不过,贪爱侧重在染着,恋恋不舍,所以多把他看成与镇各别的。其实,这是缘起相待的;无爱即无镇的,所以在缘起中,总名为爱。 己八 爱缘取 因爱有四取 「因爱」着生命的自体、三有的境界,所以就「有四取」的驰求。欲取,是对五欲境界的执取;我语取,是妄取自我为实有;见取,是执取不正确的主张;戒取,是妄以邪行为清净,为受生而持戒,求生天而持戒,这都落在戒取中。所以由贪染心发生诸取,这都是要不得的。 从六触到四取,是有前后的。首对外境的接触而生起错误的认识,次由内心的情绪而生起苦乐的感受;后为渴爱自己所乐意,捐弃自己所不喜的;再则向自己所渴爱的,不惜牺牲的驰取追求。此说有这样的次第,但不可绝对分离。也决不能说触局限在二、三岁的时侯,受局限在七、八岁的时候,爱局限在十四、五岁的时侯,取局限在十七、八岁以后。这几支,是起惑造业的必经阶段;杀人要经过这阶段,布施、放生,也要经过这阶段。不见真理者,有意识的一切,无不经过此阶段。阿□达磨师说:根、境、识和合有触俱生,当时也有受爱取;这一切是同时相应的。成实论师等,主张是前后的。其实都对。心心所复杂的和合中,在心识活动的过程上说,约强化特殊的说,这是触,这是受,这是爱,这是取,也显然有他的次第。了解缘起的相待性,这一切无往不通。 己九 取缘有 因取故有有 若取者不取 则解脱无有 触对境界而引起意欲的活动、爱着,或执取,造作种种的事行,就到达有的阶段。所以说:「因取故有有」。下一有字,是存在,是缘起支的一支。有说:此有是业,因为以爱取所引发的三业,构成业力的存在;由业力的存在,也就自然感得后有的生死,所以名为业有。经中都说因取有有的有,是欲有、色有、无色有的三有。取是身心的实际活动,造成未来三有自体的潜在,接下去就是未来生死(有)的到来。取的驰求,就奠下招感未来三有自体的动力。要求不感未来的生死,除非不取。假使能够「取者不取」,就可以「解脱无」有三「有」的相续了。断生死,是可从两方面说:一、生起正确的认识,生般若实相慧,破除生死根本的无明,就可以了生死得解脱了。二、在现实的生命中,不起爱取的活动,不构成后有的力量,割断爱索的羁绊,杜塞执取的奔驰,就可以了生死得解脱了。其实,这还是一件事。要不取着,唯有般若的明智现前,洞彻诸法的事理,才能不取。不取就不着,『离无明故,慧得解脱;离贪爱故,心得解脱』;就可以解脱生死了。 己十 有缘生 从有而有生 有了三有自体动力的存在,在各种因缘的和合下,就「从有而有」未来新生命的「生」起了。从有有生,与上『识有六道身』的意义是一样的。不过,识有六道身,是由过去的行业,牵引受生心的识,完成现实的生命;从有而有生,是由现在的业有,到未来世受生而已。 己十一 生缘老死 从生有老死 从老死故有 忧悲诸苦恼 如是等诸事 皆从生而有 有了生,就必定要老;有了老,自然是要走上死亡的路上去,所以说:「从生有老死」。有「老死」的变异,就「有忧悲诸苦恼」的事发生。其实,不一定要老死才有忧悲苦恼,在一期生命的演进中,都有忧悲苦恼的;不过在生命发展的过程下,因老死而产生的忧悲苦恼,特别显著就是了。忧是忧愁,悲是悲痛;苦是身上的,恼是内心的。印度的学者,以及佛法的寻求解脱,都是鉴于忧悲苦恼的逼近而发动的。这描写了人生生命发展的一切活动。但这些事情,怎么样有的呢?「如是等诸事,皆从生而有」的。有蕴界处和合的生命现起,这些苦迫也就必然的来了。 己十二 总结 但以是因缘 而集大苦阴 印度的外道们,说人生的一切生命现象,都是从自我梵天造作的。佛法不承认有这些,这唯是惑业苦的因缘钩锁,「但以」此十二支的「因缘」,「集」起老病死苦等无量困恼的「苦阴」。苦阴,即是阴界入和合的身心。此十二支中,从识到有,是详细的叙述现实生命(果)的一切发展;以及造作未来生命(因)的业力。过去的未来的因果,都很简略的说了一点。从未来的生死,看忧悲苦恼的诸事,是以生为最初动力的;从现在的生命,看忧悲苦恼的诸事,是以识为开展先导的。解脱生死,就不这样。从过去看现在,是以无明为本。从现在看未来,因识对境,与无明触俱,昧于缘起,不能明确的晓了前境,味着所取的三有境界;所以就生起苦乐的感受,爱染也随之而来:有爱就有取,有取就有有。所以从现在看未来,是以触受爱取为动力的,特别是爱取。怎样解决生死?扼要的说,不从过去的无明下手,因为过去的已感受现实的生命,解决他也来不及。唯有从现在的境界上,生起正确的认识,不起我爱法爱,不生我执法执,不造新的业力,这才能杜塞未来生死的源流。识是无始相续的苦果,生是未来苦果的先声,所以解脱不以识与生为本。虽这么说:现在触境起受中,就有无明在。所以遍历三世,也每从无明灭说起。无明灭与爱取灭,不能把他分开,才对。 戊二 缘起还灭律 是谓为生死 诸行之根本 无明者所造 智者所不为 以是事灭故 是事则不生 但是苦阴聚 如是而正灭 上面说的缘起流转,就「是」所「谓」「生死」。这生生不已的生死狂流,就是「诸行」「根本」。诸行,不唯是指为后起三行的三行,是指生命相续的一切。这一切,本来是缘起的,因无明的蒙蔽,不能正视这一切,不了解这一切本性空,所以生死的流转,是「无明者所造」作的;在有「智者」,是「不」会「为」这一切自己束缚自己的事的。般若灯论说:『见实者不为』,就是般若的智慧现前,见到诸法的实相,体悟一切法性空,他自然不会干这些事情的。本颂说智者不为,也不单是有智慧的人,实包含着般若智慧,体悟空理,破除无明者说的。无明断了,诸行才不生。但怎么才能断无明?修智慧,般若现前,才有这功能。无明事灭了,诸行不生,诸行灭了,识就不生;这样的十二支,都在「以是事灭故,是事则不生」的原则下解消。破无明、了生死、入涅盘,不是有实在的无明可破,也不是有实在的生死可了,或有我得到解脱。但是和合从缘的「苦阴聚」,寂灭不生而已,所以说「如是而正灭」。 缘起流转的还灭律,是大小乘共的。不过,小乘学者,急急于切断流转的这一面,证得还灭的那一面,从无我而入空寂。如不广观法空,每以为此是灭谛而已。大乘学者,必知生死就是涅盘,一切法性本自空寂,以寂灭即一切法的本相;不是离生死外而可有涅盘的。没有破无明,一切法如幻如化,无自性的缘有,不自觉知,所以就生生不已而众苦永在。破了无明,如幻的一切法,知道他是无自性,决不执这一切是实有的。缘起法本来如此,还复他本来如此,体现他本来如此,生死大事不了而了。一般小乘学者,不能综合性空缘起,以为缘起是缘起,空寂是空寂,所以就起种种法执,其实都是本性空寂的。大乘理解即缘起是性空,即性空是缘起,所以就体现流转是本寂,还灭也是本寂,而证入涅盘。为什么都是本寂呢?因为是本寂才能流转,是本寂才能还灭。假使不是本寂,流转不得成,还灭也不得成了。 观邪见品第二十七 正观缘起,即能远离戏论,这是般若大慧的妙用。前品已明正观缘起,这品就再辨正观所远离的。一般声闻学者,也说观缘起,常见、断见、邪因、无因等即能远离,才能入于还灭。但他们,每遣邪见而存缘起的实有。不知观缘起的所以能离邪见,就因为是性空的。性空,在胜义谛中,当然离一切戏论;就是在性空的缘起中,也能远离。真能离一切戏论,那必然是悟入缘起的空性了。阿含经说:何等是老死?谁老死?龙树解释为:何等是老死,显法空;谁老死,显我空。遍观十二支,一一支无不是显示我空、法空的。所以在缘起观中,邪见也是空无自性所离的。十二门论观作者品,叙述裸形迦叶问佛:苦是自作否?他作否?共作否?无因作否?佛一概说不是。一分声闻学者,以为种种原因说不是;龙树菩萨说:这就是显示一切法空。所以,这不是大小乘的差别,是一分有所得的声闻学者,与性空者解说的差别。他们以有的遣除无的,离去无的,结归于实有,是他空派。以为空是无其所无,而不即缘起是空的。性空者即缘有以除自性,自性无而归于空,是自空派。所以,本品观邪见,即是阿含经的要题,也就是性空者的依据。众生有自性见,就着我着法,着我起我见,着法起法见。尤其有学问的,分别推求,起更多的分别见。诸见中,以我我所见为生死根本。正观缘起的时候,即以无此我见为观门。无我即无我所的,所以遍观一切法,法法是空的,不唯是我空而已。一分学者,听说无我,就以为离我有法,而执我空法有了。听说所取非有,就以为所取的外境界空而内心有,而执境空心有了。放此取彼,如猕猴的舍一枝取一枝,终不能见诸法真相。因此,唯有阐发一切法空,使心无所住,然后集中于一点,突破我我所见的自性蒙蔽,才不会舍一执一,也才能真悟诸法的实相。本品所破邪见,以我见的各种形式为主:若破我见,即一切见跟着不起了。佛破邪见,以当时印度为对象的。他们的执见虽多,总不出十四不可记或六十二见,重心即不解无我而起的诸见。虽是宗派的分别我见、法见,然以观门观破此种自我的自性见,也就能破一切众生所共的自性见了。如来破见时,说这不是,说那也不是,显示这一切是世间戏论,也就是显示法空。佛为适应当时的时代,破这种种邪见;现时代下的各种不同的邪见,假使知道他的病根所在,也同样可以缘起无我观破斥的。 邪见有通有别:凡是不正见,都可叫做邪见,这约通说。邪见是戏论的别名;根本的,分别的我见、法见,蒙蔽障碍真知灼见,不能见到诸法实相,不论是外道、凡夫,就是佛弟子,有了这种见,就是邪见。经说二乘人是眇目,即说他所见的不正。所以涅盘经说:『若以声闻心言布施不可得,是名邪见』。平常说:身见、边见、邪见、见取、戒禁取,此五见中的邪见,是特殊的,也就是约别义说的。这邪见,指不信三宝、四谛,否认因果罪福,否认轮回及解脱等,是外道所起的不正见。本品说的邪见,主要的是我见、边见,就是以自我见为根本,引发或断或常的边执见。破除以自我为中心的我见,即明我空。破除了执实有所起的断、常见,就是法空。我法的邪见远离了,就是涅盘。涅盘品中说:『诸法不可得,灭一切戏论,无人亦无处』;本论开端说:『能说是因缘,善灭诸戏论』。就是观八不的因缘,离常断一异……的戏论,体现空性,正见诸法无我,便得入于寂静涅盘。这在大小乘都是一样的,所以把此二品,局判为小乘,实在不对! 丁二 远离戏论 戊一 叙见 我于过去世 为有为是无 世间常等见 皆依过去世 我于未来世 为作为无作 有边等诸见 皆依未来世 十四不可记中,如来灭后有无四句,已在涅盘品说过。本品但叙述外人的八种邪见,加以破斥。从现在的自我出发,依于过去世,有常无常等的四见;依于未来世,有边无边等的四见。以现在「我」,观待「于过去世」中,是「有」呢?还「是无」?这有无的诘问,是疑不是见。疑是犹豫不决;见是坚固执著,有不可动摇的力量。必先经过犹豫的疑,才到达坚固的见。 一个人不考虑到自身是什么,不会发生什么间题;一考虑到,是有、是无、亦有亦无、非有非无,问题都来了。一经决定,就坚固执著,说有决定是有,有的不是无;说无决定是无,无的不是有……。他们说无,不是无我,还是我见。以现在的我见,观待过去世,产生是无的见解。对「世间」,立刻也就发生是「常」、是无常「等」的边「见」了。世间,不定指山河大地,是指有情所依的五蕴、六处、六界,即对我存在的一切。起常、起断的见,都是考虑现在的我,在过去怎么样,推到五蕴的关系所下的决定。所以说:「皆依过去世」。有了有无的邪见,就不能见缘起法。理解缘起,知道世间是非断非常的中道,我见边见自然远离了。 以现在的「我」,观待「于未来世」,是「作」呢?是「无作」?作,是说现在的我,造作生死,起生死法,到后世去。不作,是说现在的我,不作生死,不起生死法,不到后世去。这作与不作,还是有与无。不过,有与无,约体说;作与不作,约用说。这样的推求,所以对未来世间,就生起「有边」无边「等」的诸「见」。未来生死,即现在的继续,是无边;现生解决了,不再流下去,是有边。这是由于考虑现在与未来世相续不相续所起的见解,所以说:「皆依未来世」。 戊二 破斥 己一 广破 庚一 破有无作不作见显我空 辛一 破过去有我等四句 壬一 破我于过去有 癸一 别破 子一 约前我今我不一破 过去世有我 是事不可得 过去世中我 不作今日我 若谓我即是 而身有异相 若当离于身 何处别有我 离身无有我 是事为已成 以现在的我出发,考虑现在的我,在过去时是否存在。如现在的我,在过去就有,那过去的我,就是现在的我;今我昔我成为一个了。现在以不一,破斥他的今我即前我。 假定说:「过去世」中「有」现在的「我」,这「事」情不但是「不可得」,实也不可能,也无从证实。假定过去有我,这「过去世中」的我,是「不」能造「作今日」的「我」的。为什么?过去的我在天上,现在的我在人间;过去的我有智慧,现在的我是愚疑;有着很大的不同。所以过去我不起现在我,也就不能说过去世中有我。如以为我体是一,过去的我就是现在的我;所以有天人智愚的差别,这是身体的改变。这是不可以的!这等于说有一个自我,在跑来跑去,时而生天上,时而到人间。「若」「我」还「是」这一个,「而身有」了「异相」,那所说的自我,不是离身而有了吗?可是,离身是没有我的。「若当」真「离于身」体,又那里「别有我」体的存在呢?「离」了五蕴「身」,没「有」自「我」的存在,「是事」在上面,「已」多次的「成」立过了。身,狭义说是身根;广义说是四大集合的有色身;再扩大点说,是整个生命的心色,与平常说五蕴身的内容相同。本颂是约后义说的。 子二 约即身离身无我破 若谓身即我 若都无有我 但身不为我 身相生灭故 云何当以受 而作于受者 若离身有我 是事则不然 无受而有我 而实不可得 这就是非蕴离蕴破。前一颂半,破即身我;后一颂,是破离身我。假定如上面所说,五蕴「身」就是「我」,那么,第一、身体是我,这等于说离了身体,就根本「都」没「有我」。第二、依身体有我,「身」实在「不」就是「我」,因为「身相」是有「生灭」的;而所说的我,是常住不变的,是轮回的主体。怎么五蕴的「受」法,当「作」「受者」的我呢?五蕴法与受者我,不即不离,怎么能把那不是我的认为我?假定见即身是我不成,又说「离身有我」,这「事」也是「不」对的。因为「无」有五蕴的「受」法,「而」说「有」受者「我」,这受者我「实」在是空虚的幻想,没有他的自体「可得」。 癸二 结显 今我不离受 亦不但是受 非无受非无 此即决定义 外人以我为实有自体的,所以讨论到过去有没有,就困顿不通。不知道我是不离五蕴身而存在的,离了五蕴身就不可得,所以说:「今我不离」五蕴身的「受」。我不离受,然而受蕴并不就是我,所以说:「亦不但是受」。这就是说五蕴和合而有的我,是有缘起的假我;在世俗谛上,确是可以有的;不过胜义观察自性,才不可得的。一切有部等,听说依缘五蕴计我,以为我是主观的行相颠倒,所缘的是五蕴而不是我。他并不了解缘起义,不了解有缘起假我,所以以为只有五蕴。本颂说亦不但是受,即是破除他的错见。同样的,五蕴等缘起的假有,说他空,不是没有;所以受不离我,也不但是我。我与受,相互依存,不即不离,是缘起的,是假有的。所以说:「非」是「无」有「受」,也「非」是「无」有我,不过是求他的实体不可得吧了。如花瓶,是物质的泥土,经过了人工造作而有的。离了泥土,没有花瓶;但花瓶也并不就是泥土。泥土是瓶因,也是不离瓶而有泥土,但并不就是瓶。依因而有的,不就是因,但求他的实体是不可得的。这缘起的基本义,也就是性空者所确见的因果「决定义」,缘起是这样的。不理解,所以戏论纷纭。如唯心论者说:一切法的存在,是依心不离心的存在,他就剥夺了物质不即是心的特性;以一切法为自心的开展,离心就无有一物。唯物论者说:一切法依物而存在。当然,精神是不离物质而存在的。然而,忽略了不即物质的精神特性,于是乎把一切法,建筑在物质上,以为离物就无有一物。两大思想的矛盾,不过是不能尊重事实,不知依因者不即是因的缘起相对性。又如有人说:离开全体无有部分,部分是在全体中的;离统一的全体,就没有部分。有的说:全体是部分的综合,离部分就没有全体。这或者重差别,或者重统一。一分佛学者,主张五蕴是差别事,我是和合假有的;把统一的我,成立在差别五蕴中,就以为只有五蕴没有我。有的外道,把差别的色心,成立在统一的我中,就以为自我是一切的一切,一切从自我中发现。这种都是走到偏激的一边,实在是不对的。不知缘起的一切因果法,都是假名,不就是因,也不离因;不就是果,也不离果。因果的存在,尽管没有自性,但各有他的假相、假用,不失他的特色。所以,因果、人法,统一、差别,全体、部分,一切的一切,都是缘起相待而成的。在缘起相待的原则下,而一而异,而我而人,而因而果,……假名相的一切,都宛然存在。这是性空缘起的世俗真义,不如一般恶取空者,以为空是什么都没有了的。 壬二 破我于过去无 过去我不作 是事则不然 过去世中我 异今亦不然 若谓有异者 离彼应有今 我住过去世 而今我自生 如是则断灭 失于业果报 彼作而此受 有如是等过 先无而今有 此中亦有过 我则是作法 亦为是无因 上面破外人过去世的我,不作今日我,说明昔我今我的不一。于是外人又转计说:那么,现在我不是过去我,过去我也不是现在我;现在的我,于过去世中无有。现在是现在的我,过去是过去的我,这又犯隔别的过失了。如「过去我不作」现在我,现在我不是过去我,「是事」是「不」对的。说「过去世中」的「我」,「异」于现「今」的我,也是「不」对的。为什么呢?假定说是「有异」的,那就应该「离彼」过去的我而「有」现「今」的我了。过去的「我」,应该「住」在「过去世」;现「今」的「我」,在过去我以外,「自」己「生」成,这才可说是有异。然而,今我昔我各各差异,就堕于「断灭」,「失」去自作「业」自受「果报」的意义了。现在没有作业的我受果报,过去作业的我反而不受果报,这是「彼作而此受」,实「有」破坏业果「等过」失。再说,现在的我,过去世中原「先」是「无」的,到现「今」才「有」。这样的理论「中」,也是「有过」的。因为,现在的「我」既「是」先无今有的所「作法」,所作法就不能说他是我,因为是无常的。又现在的我,既然过去世中是没有的,那就「是无因」而有了。有此种种过失,怎么可说我于过去中无呢? 壬三 破我于过去俱非 如过去世中 有我无我见 若共若不共 是事皆不然 像上面说的「过去世中」「有我」见,或过去世中「无我见」,都不得成立。那再进一步的说亦有亦无我的「共」俱,非有非无我的「不共」,「是事皆不然」,是不须再为广破的了。 辛二 破未来作不作等四句 我于未来世 为作为不作 如是之见者 皆同过去世 以现在我观待过去世,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;以现在的「我」观待「未来世」,因现在造「作」而有未来的我吗?「不作」而别有未来的我吗?亦作亦不作,非作非不作?这些邪「见」,「皆同过去世」中有我无我是一样的不得成。从现在看过去,有呢、无呢?如从过去看现在,即是过去我作今我呢,不作今我呢?这种从前望后,如推论到现在与未来,即是现在我作不作未来。过去是前,现在是后;现在是前,未来是后。前后的关系相同,过失也相同,所以不再一一的指破。 庚二 破常无常边无边见显法空 辛一 破常无常见 壬一 破常见 若天即是人 则堕于常边 天则为无生 常法不生故 常无常见,是依我在过去的有无而起的;边无边见,是依我对未来作不作而起的。现在先观破常无常见。根本的自性见,是我及世间常,我及世间无常,我及世间有边,我及世间无边;亦常亦无常,非常非无常;亦有边亦无边,非有边非无边,是从根本见上开展出来的。 天身、人身,是缘起的假和合。依我而明法,所以说天身人身等。此中说天说人,不约我说,是指果报法说。所以,除此等见,即是法空。假定「天」的五蕴身,就「是人」的五蕴身,这就「堕于常边」。因为拿现在的人身,回观过去的天身,前后五蕴是完全一致的;一就堕于常边。如真是常的,那过去的「天」身,就应该是「无生」的。因为无常是生灭的,「常法」才是「不生」的。依天例人,人也是无生的,因为天即是人;常住不变,必是不生的。这里不说人,单说天,是约过去所起见说。 壬二 破无常见 若天异于人 是即为无常 若天异人者 是则无相续 假定说天人身完全不同,「天」身是「异于人」身的,那又「是」落于「无常」的一边了。因为天身在过去,人身在现在,过去的不到现在来,现在的不是过去的延续,这不是无常断灭是什么?所以说:假定前蕴的「天」身「异」于后蕴的「人」身,也就「是」「无」有前后「相续」的意义了。相续,是要彼此有联络,如二者截然不同,毫无共同性,这怎么能够相续呢? 壬三 破亦常亦无见 若半天半人 则堕于二边 常及于无常 是事则不然 外人见常无常不得成立,就又生起这样的观念:在一个五蕴身中,具有天身,也可以有人身。就是天的业果成熟了,天身这一部分现起,人身的一部分就隐;人的业果成熟了,人身一部分现起,天身一部分又隐起来了。不是说在同一时候,一半天身,一半人身。这样,就可以解决困难了。现在的人身,不是过去的天身,所以没有常住的过失。现在的人身,在过去的天身中具有,所以又没有无常的过失。然而,这还是有过失的。假使真的「半天半人」,这是「堕于二边」的。天的果报身显,人的五蕴身隐,这是无常见;人的五蕴身在天的果报中具有,这是常见。自性见,是一一各有自体的,这样就是这样,不是相依相待成的。所以不堕常见,就堕无常见。说亦「常」亦「无常」,「是事」是「不然」的。 壬四 破非常非无常见 若常及无常 是二俱成者 如是则应成 非常非无常 法若定有来 及定有去者 生死则无始 而实无此事 今若无有常 云何有无常 亦常亦无常 非常非无常 主张双非的,不是黑漆一团的不可说,就还是常无常见,不过说得漂亮些。非常就是无常,非无常就是常。好像不加肯定,而心目中还是老套。这非常非无常,是对亦常亦无常立的。假使「常及无常」「二」者,是可以「成」立的,那么也许「应」当「成」立「非常非无常」;亦常亦无常既不得成,非常非无常又怎么能够成呢?以现在观过去,由过去到现在,过去是去,现在是来。来去,约缘起假名说,是可以的。如定说「法」决「定有来」,决「定有去」,有来去的实性,那就是「生死无有始」了。但事实上,「实无此事」。来去决定有,为什么生死就无始呢?来有所来,去有所去。一直向前追究他的来处,找不到他的起初,就落于无始。来去是有时间相的,时间相怎么可以说无始?佛不也是说生死无有始吗?论主说:有始无始都是邪见。有始犯无因过,无始犯无穷过。可是,众生都欢喜找个起头、原始,找不到了,就妄立一法,如神我、心、物等为元始。如来为对治这种戏论,所以就说无始。这无始是对有始说的,意思说无有始。有始不可得,无始也就无有。说有实性的无始,这才有无穷过。在中道正观中,始性不可得,不妨说无始的。最后,又综合的批评说:现「今」没「有常」,怎么会「有无常」?没有无常,怎么会有「亦常亦无常」?又怎么会有「非常非无常」呢? 辛二 破边无边见 壬一 破有边无边见 若世间有边 云何有后世 若世间无边 云何有后世 五阴常相续 犹如灯火焰 以是故世间 不应边无边 若先五阴坏 不因是五阴 更生后五阴 世间则有边 若先阴不坏 亦不因是阴 而生后五阴 世间则无边 世间是有情的身心,身心在三相时劫的迁流中,所以叫世间。有情世间的五阴身,到某一时候结束,与后阴截然不同,这是有边。又从此生死已尽,也是有边。此中破前者。前一五阴身完了,后一五阴身又继续下去,这是无边。前一五阴延续下去,这也是无边。今破后者。生死尽的有边,相续的无边,假名中有。前后截然不同,或前阴无限的延续,是外道妄见,假名中也是没有的。假定「世间」是「有边」的,怎么能够「有后世」?假定「世间」是「无边」的,又怎么能够有后世?有边所以没有后世,因现在五阴完了,与后阴无关,失去相续的意义。无边所以没有后世,因现有的世间,无限发展下去;后后世间,就是前前世间,所以后世也建立不起的。如分别前后,这其间必有他的不同。 「五阴」世间的「常相续」的,不是即前为后,也不是前后各别的完全脱离关系。「如灯焰」,一直维持下去,是他所依的油炷,不息的放射。看起来,好像是前后一体,没有两样,其实前一灯焰,不是后一灯焰;后一灯焰,不是前一灯焰。流动的灯焰,没有一念住而又能相续。离前一灯焰,就没有后一灯焰;所以又不能说前后焰是别体无关的。这相似相续的灯焰喻,各学派都采用,以成立非有边亦非无边的不一不异的相续。不过,不以缘起假名说,说有实在的法,念念生灭,必然发生困难,无法成立。诸法缘起假名,犹如灯焰,相依相续;前焰非后焰,而后焰又是不离前焰的。所以在假名缘起中,前后都有,又都是无自性的。这样,前焰后焰各各成立。前后的灯焰间,有边不可得,无边不可得,所以说:「以是故世间,不应边无边」。本颂直依佛法缘起假名的相续义,以显出外道说的错误。 后五阴的生起,因先五阴?不因先五阴?又先五阴坏了才生?还是不坏而生?假定是「先五阴」的自体「坏」了,坏了就没有,「不」能「因」坏了的先「五阴」,「更生」起「后」来的「五阴」。这样,「世间」即不能相续,成为「有边」了。如「先」五「阴不坏」,即先者存在不失,这当然也「不因」这不坏的先五「阴」,「生」起另一「后」有的「五阴」;一人那里有二五阴呢?后五阴,不能是先来无限制的延续,所以说:「世间则无边」。此二颂,可见执有自性的世间,说坏说不坏,都堕在边见中。 壬二 破亦有边亦无边见 若世半有边 世间半无边 是则亦有边 亦无边不然 彼受五阴者 云何一分破 一分而不破 是事则不然 受亦复如是 云何一分破 一分而不破 是事亦不然 亦有边亦无边见,是说世间一半是存在,一半是不存在。存在的继续不断的存在下去,这是无边;不存在的到某阶段结束了,这是有边。假定「世」间真的一「半」是「有边」,一「半」是「无边」,那世间就成为「亦有边亦无边」的了。可是事实上,并没有这回事,所以说:「不然」。有边无边,是约前后生命发展上讲的。若就五蕴和合上讲,叫做受者;就五蕴的差别上讲,叫做受。「受」「者」,说他「一分破」,「一分不破」,这「是」「不」可以的。「受」法也是这样。性空者说:受者是假名,受法也是假名,他不息的演变,但不能决定说一半破,一半不破的。如我是随所依的五蕴变化而变化的。在这演变中,五阴息息的变,我也息息的变。前我后我不是常住一体,而他的某种主要因缘未变动以前,他就现出安定统一的形态。看来如此如此,他离却因缘不存在,所以实际是依因缘的变动而变动。他是缘起的,所以有相待性;似乎有变、不变,而他实是念念统一的,前前非后后的,也不能说半变半不变。此意别当广说。 壬三 破非有无边见 若亦有无边 是二得成者 非有非无边 是则亦应成 非有边非无边见,依上亦有边亦无边而建立的。如「亦有」边亦「无边」「二」者,是可以「成」立的,「非有非无边」也「应」当可以「成」立。如上所说,亦有亦无边是不成的,所以非有边非无边也不得成。 己二 结呵 一切法空故 世间常等见 何处于何时 谁起是诸见 上说的诸见,是从自性见而生起;不合缘起假名,也是因为不合无自性义。本颂,直接的揭示法性空义,总遮一切。在「一切法」的毕竟性「空」中,「世间」是「常」,是无常,亦常亦无常,非常非无常「等」的诸「见」,都是错误的。如悟人法空,或了解依法性空而假名建立的世间,知道一切缘起是无自性的。无自性的缘起世间,有什么常、无常可说!也自然不会有此等邪见。依假名缘起,通达缘起法性空,性空不坏缘起。空间上,无论是在「何处」;时间上,无论是在「何时」;也不论是什么人,决不会起这些执见。所以说:「谁起是诸见」!也可以说:一切法性空寂中,更有何处、何时、何人可说,而能生此等邪见呢! 甲三 归宗 瞿昙大圣主 怜愍说是法 悉断一切见 我今稽首礼 八不缘起两颂,是标宗。中间二十七品的偈颂,是显义。这四句颂,是归宗。标宗是标举正宗,显义是开显正宗,归宗是结归正宗。「瞿昙大圣主」,是佛。瞿昙,是释迦佛的姓。大圣主,是说佛是圣中之圣。佛说最深法,是八不缘起;缘起是八不法,一方面是假名有,一方面是毕竟空。性空假名,在八不缘起中,开示真实。愚疑的众生,不理解因果、罪福、四谛事相,所以就拨无一切;不理解缘起性空,所以就主张有极微色,刹那心,起我见、法见。执自我为我,执诸法为法,造种种业,受轮回苦。佛为「怜愍」这些有情,所以为他们「说」八不的缘起「法」。使他们从缘起法中,悟解诸法空性,「悉断一切」有无、常断、一异、有边无边等的诸「见」,证入寂灭。龙树菩萨,见到缘起性空的殊胜,是佛法的关要,特据佛说,加以发挥阐述,使众生更能把握缘起性空的心髓。可是,这甚深的缘起法,唯佛力能开显。佛太伟大崇高、太慈悲了!所以向如来致敬,说:「我今稽首礼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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