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多钟，女儿大妮购得一条四、五斤重的大鱼，一进屋就高兴地说：“妈妈，好久没吃鲜鱼了吧？今天让阿姨做红烧鱼，多放佐料，味要浓浓的。”我心中格登一下，心想我们家中已几年不杀生了，今天女儿怎么买了活鱼来？于是到厨房看女儿放在大盆中的鱼。这鱼很有生命力，在大盆中露出三分之一的身子，活蹦乱跳的。一般鱼的眼睛都是发白的，可这双眼睛黑溜溜的，好像人的眼睛，悲愤交集地看着我。更奇的是那嘴边的两根胡须，剑拔弩张的，竞有两三寸长。大鱼看着我，似乎向我求救……这使我下决心要救它一命。
可是怎么对女儿说呢？她是好意，也是为孝敬父母，她身体不好，正在休养，好不容易回娘家住几天，要保护她的情绪，不能使她不高兴。想了想，我对她说：咱家已多年不杀鱼了，这条鱼这么大，怒气冲冲的，咱家阿姨肯定不敢杀，送到食堂请厨师帮助做吧！她说：“厨师做得更香，就送去请人家做吧！”我看她答应了，暗想鱼有救了，我就立刻找了个塑料袋，装上水，把鱼放进去，大步往校内小湖奔去。这时是十点半钟。途中鱼在袋内乱扑腾，我对它说：“你老实点吧！保护体力坚持到小湖，我是去放你回水中去，不是杀你，你要支持我哟！”这么说完，它立刻老实了，一动不动地好安静。我于是唱佛家音乐“阿弥陀佛”歌给它听：“南无阿弥陀佛，南无阿弥陀佛，南无阿弥陀佛，南无阿弥陀佛……”四句一段，这么边唱边走，唱了几十次，走了二十分钟，终于到了学校人工湖。湖水很清、很深，周围绿树围绕，环境相当幽静。我想如果没有意外，它在这儿生活几年是没有问题的。我边放它入水中，边说：“鱼呀，鱼呀！你在我家一个小时受委屈了，现在还你的自由，鱼儿离不开水，你回水中去吧！以后让我们相见于西天之上吧！再见了！”真奇怪，这鱼在我脚边一米左右的水中游来游去，对我摇头摆尾的，用它黑黑的眼睛望着我，很欢乐，很留恋又很感谢的目光……。我望着它，吃惊极了，我活了七十多岁从未见过鱼的眼睛竟像人一样，如此富于表情，难道鱼儿真有灵性吗？还有它的胡须，初见时象两把短**伸张出来，而此时胡子缩了回去，好似两颗黄豆贴在嘴边。原来胡子的伸缩还同情绪有关啊！生命的现象真是有趣，人有“怒发冲冠”一说，云端佛学，鱼的胡子该怎么形容呢！
它仍在我脚下水中游来游去，不肯离去。相距只有二尺近，这使我颇有感触，不由得同它聊起了天。我说：“鱼呀！过去我做过对不起你们鱼的事，孩子结婚及远方来客时，我也请人对你们杀生，做了来吃，真是太不应该！以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，一定！”说到这里，我流下了忏悔的眼泪。鱼听我这么说，愈发地不肯离去，摇头摆尾地对我表示友好。如此我们相处了近半小时。其间，有三个清扫工和母女孙三个从这儿经过，见人鱼对话和鱼儿不肯离岸的情景都感到惊奇，那老太太还说：“你是遇到鱼仙了，鱼仙，准是鱼仙！”
十一点半过了，校内下班职工纷纷骑车经过湖边马路，我忽然想起了中午我们老教授学会文学组成员要在餐厅活动及会餐。要求十一点四十分到齐，我不能再耽搁了。于是对鱼说：“你走吧！我也要走了。你不走，我也不好走！”这样说了几遍，它听懂了，把头伸出水面。用眼睛很柔和地看着我，点点头表示再见，然后向前方游去。
它游走了，愈来愈远，终于看不见了。我似乎有点怅然若失。忽然我异想天开地喊：“鱼呀，鱼呀，你若有灵性，就再回头飘在水上让我看看！”刚说完这话，就见那鱼从前方三米远的水面上露出了身体，很快地向我游来。天啊，这太让我出乎意料了！它回来了，又在我脚下的水中停了下来，伸出头来亲切地望着我。我好高兴，连声对它说：“谢谢，谢谢！现在你可以走了，注意到深水中去，不要再被捕捉成人腹食，小心呵！小心呵！”
它却留恋着我又不肯走了。在我面前又游来游去，转了许多来回。尽量表现它的欢乐和矫健、优美、灵活的游姿：忽而抬头，忽而翻身，忽而侧身一跳。我看得入迷了，对它说：“好呵，你才是游泳世界冠军，我敢说任何冠军都赶不上你呀！”它高兴地表示默许，好像自己真是世界冠军。
我看时间已近十二点了，就再次劝它离开，笑着对它说：“送君千里，终有一别！”走吧，也许生命在别处会有重逢，鱼朋友，再见了！它走了。我看着它慢慢游去，站起来望着不够广阔的湖面，心想：“这湖若是大海和长江就好了，那它就可以存活更长时间啰！”
中午一点，我没忘记到食堂为女儿买一盘红烧鱼，怎么办呢？我不能食言呀，要照顾她的情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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