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世老人梦中向我讨债

　　一位已经去世的老人，多次在梦中向我讨债。这大概是发生在我10岁左右的一件事，它是我今天能信仰佛法的一个因缘。在此，我谨向老人顶礼：感谢您老度我！

　　小时候，在我们生产队的保管室里，住着一位老人，穿件长衫子，戴着顶瓜皮帽，一副长长的脸颊。大人们让我们喊他叫“二公”。我们知道，老人成分不好，是地主。二公没有儿子，只有几个女儿，但很少见她们往来。那时候，生产队经常开批斗会，二公就经常陪斗。

　　特别是冬天，二公弯着腰，缩着身子，胯下夹个烤火的灰笼。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。他老人家这个“地主老财”当时还有一样让我们极其反感的地方——那就是时不时要来一句长长的呻吟“哎——”。也许他有什么病，他这个呻吟声，往往是突如其来，我们跟随大人们在保管室帮着干活，比如剥包谷、抹包谷啦等等，有时也来政治夜校看闹热。老人就突然“哎——”拖一声出来，让人毛骨耸然！

　　有一天，我们几个伙伴在二公的屋背后刨地牯牛。在那些人迹罕至的屋檐下，就有很多这种叫“地牯牛”的小动物。只要看见松软细碎的泥土里有一个小小的窝，用手慢慢刨，就会刨出一个米粒一般大小，轻轻蠕动的“地牯牛”。当时我们刨了很多在手上摊着，觉得不方便，于是站起来讨论，找一样东西装。忽然，我抬头看见墙壁的一个长方形的空框里，有一个方形的瓶子——可不正好用来装地牯牛？

　　于是我踮起脚尖去拿瓶子，正在这时，我看见另一只手也正伸过来抓这个瓶。当然，这是二公无疑了。也许我们的谈话，已经惊动了他——我急忙伸手，正所谓眼疾手快，一下子就把瓶抢在手里。原来，这是一个煤油灯。由于当时家家户户都用煤油，人们就把煤油倒进瓶里，做一个根灯芯，晚上点燃照亮。我从二公手上抢来的这个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，当时还有大半瓶油呢。我们就揪开瓶盖，扯出灯芯，倒掉煤油，用来装地牯牛了。

　　见我抢瓶成功，伙伴们都夸我机灵能干。

　　在儿时，玩这类似的事可以说习以为常，在我的心里也留不下多少痕迹。然而，这件小事却让我终生难以忘怀，甚至在中年影响了我的人生观！

　　原因就在于二公去世后发生了一些事。

　　他去世不久，我有天晚上睡觉，梦到自己在坝子里坐着看一本小人书。正看得津津有味，忽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抓抢我的书，我抬头一看，正看见二公怒气冲冲的脸。

　　我问：“你为啥抢我的书？”

　　“还我！这是我的！还我！”二公暴怒着吼。

　　我一下子被吓醒了，再也睡不着。

　　第二天晚上，我又做梦了。我梦见与几位小伙伴在一起睡觉（那时我们长期在夏天在坝子里铺上席子，睡在外边），我起来小便，于是随便穿了一双鞋子。然而，当我一穿上鞋子，二公就出现在我面前，说是他的，还给他！

　　我又被吓醒了，睡不成觉。——这是我少年时代唯一的失眠体验。

　　这两个皆梦极清晰，梦中，我感受到极大的委屈和害怕。

　　就在我第二次做梦的次日早上，我的大伯娘到我家来了。因为我连续两天晚上做恶梦被吓醒，没睡成觉，所以哈欠连连，萎靡不振。大伯娘见了，就问我：“年纪轻轻的，为啥子没精神呢？”

　　大伯娘是个吃素念佛的小脚老人，一向喜欢我，我也对这个慈祥的长辈很亲热。

　　我就向大伯娘讲了我做恶梦的事。

　　“二公来吓你，总是你做了对不起二公的事嘛。”

　　大伯娘一说，我便想起了我抢二公的煤油灯的事。

　　难道他人死了还能报仇？这不是迷信吧。

　　“二公，你老人家就大量些吧，别跟这些小娃娃计较。”大伯娘很认真的对着屋外说。说完，她又对我说：“你明天早晨一早起床，跟二公说几句话嘛，请二公原谅你。”

　　“他要是不原谅我呢？”我有些担心，梦中我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，怕他不原谅我。

　　“如果你还做恶梦，你就说：二公你不原谅我，我就对你不客气哟！”大伯娘教我。

　　我于是记住了大伯娘的话。然后就去赶场（那时候是七天一场），路上，几个好伙伴也知道了我做恶梦的事，就又为我出主意：鬼是怕铁的，如果用铁放到坟上，鬼就出不来了。于是怂恿我去铁匠铺里，抓一把铁砂，带回家来。

　　我因为做恶梦做怕了，对即将到来的黑夜充满恐惧。于是就自作主张，决定不等到明天早晨，而是提前行动，同时也改变了大伯娘所教的方法，她是教我“请求”，然后根据情况再行“威胁”。而我因为伙伴们的怂恿，打算直接采取强硬手段——当晚天插黑时，我麻起胆子，来到二公的新坟前，手里捏着铁砂，准备撒到他的坟上。离二公的坟越来越近，山坡、树木的影子黑糊糊的，我心里打着鼓。但仗着手里有铁砂，所以还能胆战心惊的靠近过去。

　　走近二公的坟时，我忽然犹豫了：如果我真撒了铁砂到他坟上，他出不来，那他不是要挨饿吗？因为当时我的母亲也已经去世，我也曾怕别人扔铁砂到她的坟上……

　　我犹豫不决。我知道是我抢他的油灯在先，我对不起人家，而现在又来做这样的事，是不是太过份了呢？

　　我犹豫了好一阵，决定不撒铁砂子，回家。当时我还暗暗的求二公不要再投梦来吓我，不然我会很为难，说不定会真撒铁砂的……

　　虽然我怕睡觉，但小孩子毕竟瞌睡大，晚上我上床后还是很快睡着了。而且睡得很安稳，像往常一样，一觉睡到大天亮！

　　而且从此以后，30多年中，我做过无数各式各样的恶梦怪梦，但二公一直没有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过！

　　因为这桩事的奇特，所以现在我对其记忆犹新，连细节都很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