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学生，躲在厕所里抽烟。这时由远而近，响起了脚步声。
    该生上课看小说，考试看课本，都要时刻提防背后老师的偷袭，一来二去，练就了过人的听力。不敢说百步之外听得见飞花落叶，十步之外听见脚步声是没问题的。而且能分清脚步声是政教主任的、班主任的，还是一般任课老师的、不任课老师的，抑或是自己人的。
    该生一听，来者脚步踢踢踏踏，没有青春活力，没有校领导的霸气，也没有班主任的杀气，也不熟悉，应该是一个不带自己课的老师的。该生看看嘴里刚吸了一点的香烟，丢了怪可惜。而且就算丢了，满厕所的烟味儿，罪证一时也消灭不完。来者又是个不带自己课的老师，或许不要紧。但是万一这个老师喜欢多管闲事，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    所以该生就把香烟挪到嘴角，大模大样地叼着，再拉下来两绺头发遮住眼。这样做不是为了让老师认不出来，而是为了让他认为自己是个社会上的小阿飞———学校的厕所免费，常有社会上的人来这里蹭厕所，其中包括小阿飞们。学校怕惹麻烦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。
    该生的判断完全正确。进来的是个老师，而且不带他的课。这个老师进来小了个便，突然皱了皱眉，显然是闻到了烟味儿。他用眼睛四下搜寻，然后就看到了大模大样叼着香烟的该生。
    老师的目光在学生那两绺头发处停了一会儿，然后就慢慢地走了过来。学生的心不由咚咚直跳。
    老师过来，却并不盘问他，而是在邻近蹲下。
    这个厕所有二十个蹲坑，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，按照不成文的习惯，他应该选一个远远的地方才是。这么看来他还是起了疑心，而且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。只不过因为那两绺头发，使他还有点拿不准，所以要靠近侦查。
    到此地步，学生知道不能露怯，干脆就放开了，大口大口吞云吐雾。
    老师过了一会儿，开口了：“能不能给我一支？”
    学生险些笑出声来：闹了半天，凑这么近原来是想要根儿烟抽。
    学生拿出烟盒一看，里面就三支了。然而独乐不如都乐，学生就大大方方递过去一支。
    老师没接住，掉便池里了。老师连呼可惜，又馋馋地看住了学生的烟盒。学生看着怪可怜的，就又递过去一支。
    老师连声道谢，看了看牌子，却并不吸，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，竟然揉捏碎了。然后说：“能不能再给我一支？”
    学生怀疑，他是不是搞火力侦查？我不能再示弱了，否则他见我如此好欺负，就会确定我是学生，接下来就会有好果子吃了。所以他斜着眼盯了老师一眼，说：“你什么意思？！要了又不吸，成心毁我啊？”幸亏有头发遮着，老师看不到他眼里的色厉内荏。
    老师笑笑说：“外行了不是？头一杯酒一般不喝，敬天；头一杯茶一般也不喝，涮杯子。头一支烟也不能吸，一看二闻三揉搓，这叫情调。现在我这情调有了，你能忍心不好人做到底？”
    向人要烟抽还讲情调，这真是叫化子不吃肥肉，到这地步了还怕胆固醇升高啊。学生听了又好气又好笑，说：“对不起，这支不能给你了。我也要情调一下。”把仅有的那支拿出来，酷酷地两手一搓，烟丝纷纷而下。
    老师看着满地烟丝，哈哈笑了：“小伙子，你看我像不像林则徐？”
    学生这才明白，合着他这是在销烟呐！在不知对方是学生还是阿飞的情况下，能想出这么一个亦庄亦谐的法子，既销了烟，对方要真是阿飞也不好翻脸，也真难为他了。
    事情如此收场，学生也巴不得，赶紧收拾收拾走人。
    刚走到门口，老师在后面吭吭哧哧地说：“既然没烟了，能不能把烟盒给我？事发突然，我没带纸。”